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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傍晚。
嘉寶雅苑别墅,室内。
華麗的巨型垂鑽吊燈射出耀眼的白光從高高的天花闆垂下,将室外的垂暮之色屏蔽在它耀目之外。
燈下是奢華風格的歐式布藝沙發,細緻的雕花帶着磅礴氣勢和極為考究的做工,彰顯出高貴與典雅。
沙發的主位坐着一位鶴發老人,深酒紅色的連衣裙穿在身上高貴又内斂,肩頭披了一張深青色的披肩,華貴中充滿了優雅。她戴着一副老花鏡正半低着頭津津有味地看着桌面上的平闆。
程越坐在沙發左側的席位,慵懶地倚在沙發裡吃白草莓。
他拿起一粒草莓,掐掉蒂,一口塞進嘴裡,擡眼瞅向面前這位毫不吝啬地将“滿意”表露在臉上的老人。
“您就不能聽聽勸?”程越磕了一下眼再一次提醒道,對自己這位親祖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
哪有看着自己孫子被人撞倒在地不醒人事不但不擔心反而津津有味地一遍一遍地欣賞,還當着他的面流露出一臉的滿意?
好在程越是懂老太太的,不然還當是老太太多想他這個孫子見閻王呢。
“沒事,我好着呢。”老人和藹地笑了笑,眼睛卻沒離開過平闆的屏幕。
程越臉上的表情都快忍不住了,說話也在極力克制,“您真是……沒見誰家長輩像您這樣的吧。”
程越越想越氣,火蹭地一下竄了起來,沖着門口的老徐大喊:“徐伯,你去把一鳴給我叫過來,就他多事,我家老太太要是得眼疾了是不是他把他那雙鬥雞眼捐過來。”
老徐是老太太李寶玲的管家,并沒有将程越的話聽進去,他微微笑着緩緩走過來相勸:“你讓她看,看夠了就不看了,沒看夠等會睡不着。”
程越心塞,最怕聽到老太太失眠,瞪了一眼老徐,嘟囔:“你可真是我爺的好幫手啊,就跟着我爺一起寵吧,從我下午一回來就盯在那兒看,看了兩三個鐘頭了,眼睛還要不要了?”
“去,你懂啥?”李寶玲終于把目光從平闆上移開,擡頭看向程越,剛剛那股子得意、滿意、快意瞬間被埋怨替代,“我眼珠子雖然看着,其實我沒在看,我是在思考。”
她的确是在思考,思考一件她最最在乎的事情。
這話得從程越小時候說起了。
在程越一歲生日宴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提議讓小程越抓阄,程家的人鋪了一大桌子的東西,上到天文地理的器材,下到價值連城的地底文物,左起文房四寶,右落琴棋書畫,能找來的全擺上了。
可小程越偏偏對離他最遠的一塊外觀普通、大小形狀像一枚一元硬币、傳承了四代的羊脂玉感興趣。
他搖搖擺擺地走過去,拿到手裡,直接塞進了嘴裡。
這一塞吓壞了在場所有的大人,一個又一個的驚叫聲把小程越吓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嘴這麼一張,那塊羊脂玉就掉進喉嚨裡了。
好在小程越才一歲,喉嚨眼比較小,那塊羊脂玉卡在喉嚨眼沒下去,但卡在那個位置也是相當危險的。
一大家子人一陣手忙腳亂的終于把那個羊脂玉從喉嚨眼裡給摳出來了,人倒是沒事了,喉嚨摳出了血,染紅了羊脂玉,也讓程越落下了病根。
自此後,小程越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三四年沒間斷過,孩子受罪,大人也跟着受罪。
到小程越四歲那年,程越的爺爺不知道從哪找來一位高能法師給程越蔔了三卦,卦卦同一個結果。
什麼結果?
法師沒說,隻在紙上寫下一個“朱”字,還玄乎其神地說:天機不可洩露。
自此程家的人就被這個“朱”字攪得是迷三倒四的。
别人不說,就拿李寶玲自己來說,家具能選紅木的絕不選胡桃木,她身上穿的衣服顔色也以紅色為多,就連程越高二的同桌朱羽晴也沒放過,經常請到家裡來做客,等兩人都成年後,李寶玲更是各種撮合。
話說回來,也真是神奇,自到以後,程越的身體就好了,無病無痛。以前說個話喉嚨都不利索,後來呢,天天唱天天吊嗓子也不成問題。
昨天程越那一摔,當知道孫子啥事也沒有後,李寶玲的所有心思全放在那個穿着紅色旗袍趴在程越身上的女孩。
李寶玲不光看到了那女孩穿了個紅色的旗袍,她還看到了那個女孩子用自己鮮紅的鮮血染紅了自家孫子的臉。
李寶玲一直在思考,那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孩,到底跟破解程越命格中的“朱”字是否有關聯?
李寶玲從原先的座位站起來,理了理衣裙,坐到程越身旁,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程越對着李寶玲撇撇嘴,不樂意道:“思考?您不是一向都是閉目思考的嗎?”
被人拆穿的李寶玲收起剛剛的想法,瞪了一眼讓人恨不起來的孫子,摟住程越的脖子,“我……我改了不行啊?這個人呐,做事吧,不能總是一成不變的,偶爾可以适當改改的嘛。”
“嗯,行,您說什麼都行。”程越順勢把頭向老太太靠過去。
“明天我去醫院看看那個孩子。”李寶玲說。
程越一怔,拉開與老太太的臉距,驚訝地看着老太太問:“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