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卻已經來不及了。我無論如何都要等到筚紅棘回來,确認了客棧的情況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行動。無論是通知熊焱,讓他展開搜索行動,還是去找孟達幫忙。或許對孟達是隐瞞不了了。熊焱的人如果要在城中尋找兩名失蹤者,很難不弄出動靜來。驚動了城中守軍就一定會驚動孟達,那不如我直接向孟達尋求幫助。即便他怪罪我擅闖他的防區也沒辦法。他要向朝廷彈劾告發我都随便他。人是在他的地盤出事的,間諜也是在他的地盤上活躍,我不信他就能把責任撇幹淨。
按捺着内心的焦急,我不得不在原地等候。筚紅棘已經去了一刻鐘,無論消息是好是壞,應該很快就能回來。在那之前我不能離開,否則會造成更麻煩的情況。
小巷中焦慮和沉默氣氛與外面大路上集市的熱鬧像是不同的世界。我沉浸在小小的陰暗空間,任憑焦慮和自責啃噬着我的心靈。集市上的人們陸續收攤回家,誰也不會注意到躲在暗中獨自煎熬的我。
這時我忽然聽到一陣喧鬧聲擴散開來。有人在奔跑、呼喊,聽聲音還不止一個人。我立刻從小巷中鑽出來,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查看,赫然發現幾個人橫沖直撞地迎面狂奔,前面的跑、後面的追,跑動的速度和姿勢都像是在玩命。再仔細看,跑在最前面的不正是張昀嗎!?
我立刻撒腿狂奔,迎面沖了上去,大喊一聲“張昀!”他聽見了,頓時面帶喜色大聲喊叫:“救命!快救我!!”
我迎面接住他,不及交談已看清局面。張昀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發髻淩亂,頭上帶傷,臉上血水汗水一塌糊塗,狼狽不堪。在他身後幾米的距離,司馬昭一邊跑一邊揮舞一根木棍,阻擋緊追不放的七八個追擊者。司馬昭的衣衫上血迹斑斑,用木棍抵擋手持兵刃的追擊者頗為吃虧,隻是仗着一股初生牛犢的氣勢和狠勁,勉勉強強地抵擋,明顯無法脫身,眼看就要被那幾個人包圍起來。
我急于上前幫忙,張昀卻死死攥着我的手臂不肯放。我急道:“快放手!我得去幫他!”
張昀顫聲說:“别丢下我……救我……他們要殺我!”
“我不會丢下你!可你要是不放手,咱們仨都跑不了!”我厲聲呵斥他:“你害怕的話就跟着我!有我在就保證你不會死!”
一邊呵斥我一邊強行扒開他的手,從随身攜帶的小袋中抓出石子,彈無虛發,連續幾枚石子打退了距離司馬昭最近的兩個人。我這手飛石打人的技巧是陳慶教我的,雖說做不到水浒傳中的張清那麼神乎其神,百步之内打人還是能保證百發百中的。而且打得還很疼。
那兩人嗷嗷幾聲被打退,司馬昭面臨的壓力頓時減輕,扭頭看到我,驚喜地叫道:“叔權哥!太好了!我就猜你們可能還在這!”
我沖上去打暈一個挨了石子的人,奪下他手中的刀,才問司馬昭:“你們怎麼回事?”
“他被那個汪榮的人挾持了,我硬跟上去的!那王八蛋想殺人滅口!”
司馬昭言簡意赅,證實了我的猜測。眼下這種局面什麼都沒法問,我隻問了最關心的問題:“你受傷了沒?”
“小傷,沒事!”
我掃了一眼他衣服上的血迹和橫七豎八的傷,覺得無論怎麼都沒法叫做“小傷”,但也的确不能給他傷員的待遇。我又問了第二個問題:“這些人裡有汪榮嗎?”
他搖頭:“沒有!”
幾句話來回的功夫,對方已經反應過來,重新調整隊形,将我們三個人包圍起來。我和司馬昭背靠背,把張昀夾在我倆之間,各自面對眼前的敵人。我找到了他們兩人,心頭凝聚多時的焦慮和擔憂一掃而空,對眼前的局面不僅不怕,反而莫名興奮——我一早看出這些人當中并沒有頂尖高手,隻是仗着人多。司馬昭更是越戰越勇,毫無懼色。隻有張昀腿腳發顫,啜泣不止。他大概做夢都沒想過,間諜這種工作原來這麼危險吧。
不用客套也無須交談,沒對峙幾秒鐘,對方就沖上來想憑借人多的優勢一鼓作氣把我們幹掉。反正對他們來說,殺兩個和殺三個都一樣。他們并不在乎我是從哪跑出來的。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倒黴了。司馬昭一個人,和加上我兩個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跟他偏向文弱的兄長不同,司馬昭武藝超群,人高馬大,作為一個戰士來說是相當強悍的戰力。先前被那些人追着打,隻是因為他要護着張昀,還要忙着逃跑,根本沒辦法專心應戰。如今我們兩人互相呼應,迎戰同樣的對手,情況完全一變,簡直遊刃有餘。
眼看勝利唾手可得,我忽然聽到一聲急促的破空聲。腦中雖然反應過來那是弓箭之聲,卻來不及做任何應對。司馬昭一聲悶哼,陡然跪倒在地。我急忙看去,一支弩箭深深地插在他的左大腿上。
“阿昭!!”
我立刻補位,替他當下落井下石的緻命攻擊。然而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上那頭。我的位置一變,張昀就暴露出來了,立刻有兩個人揮刀朝他沖上去,吓得他大喊大叫左躲右閃。我正要回身去救,司馬昭喊了一聲“叔權哥小心”,卻哪裡比得上弩箭的速度?右臂感受到一股強勁的沖擊,緊接着是鑽心的疼,我右手便拿不住刀,“咣啷”一聲掉在地上。
一時間,刀刃破空的聲音、喊殺聲、驚叫聲充斥耳鼓。我在第一時間用左手撿起掉落的刀,奮盡全力揮刀抵擋迎面而來的攻擊,卻怎麼也不可能抵擋得住幾十步之外射來的弩箭。
完蛋了啊!筚紅棘你怎麼還不快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