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誰?司馬懿呗。”我憤憤地說,“明明他自己跟曹丕也是‘說不得’的關系!”
他慢條斯理地問:“孟達,是因為司馬将軍而死的吧?”
“先生果然心中有數。”
“司馬将軍對先帝的獨占欲,并不亞于将軍對當今皇上。”
“先生說笑,我哪兒比得上司馬懿?”我意味深長地感慨,“我怎麼敢跟他相提并論……”
他依舊慢條斯理道:“可将軍以後,注定是要與司馬将軍并肩的人。将軍自己,對此也是心中有數的。”
我笑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先生吧?先生還說自己不是神人。”
“但也不是蘇妲己。”
我倆都笑了,笑得開懷、笑得輕松、笑得我肚子疼。我打了個滾翻了下身,改為側卧的姿勢。他也停下手中的動作,将絹帕輕輕放在一旁。
“将軍若還是難受,予讓廚房去給将軍做一碗醒酒湯?”
“不必了,吹一會風就好了。這風多好啊,秋意盎然,還不到冷的時候,真是清爽怡人。”
何況還有藍顔知己在旁。
他沉默片刻,問我:“将軍打算何時動身?”
“聖旨說要我即刻動身進京,我和司馬将軍商量過後認為有必要先回江陵一趟,這才折了一下。所以我想,最好不要耽擱太多時間。花個三四天準備妥當,就盡快出發吧。”
“予知道了,會盡快為将軍做好準備。”
“勞煩先生了。我去京城,江陵又要麻煩先生幫我多多費心。”
“将軍怎麼突然跟予客氣起來?予是将軍的軍師,也是大魏臣子。為國守土,不是理所當然?”
我有些驚訝,仰頭看他:“先生可從未承認過自己是大魏臣子……”
他垂下眼簾看我,眯着眼睛微微地笑:“承認與不承認,并不改變予行事始終站在魏國一邊,有何差别?”
我抿着嘴唇。在我看來差别可大了!他肯承認,我放心多了。
“那麼,既然先生願意做魏臣,我可以跟先生商量件事嗎?”
“先吳後蜀,還是先蜀後吳?”
“先生真是太神了!!”我忍不住一骨碌爬起來,跪坐在他面前目不轉睛:“我也用不着瞞先生,我這次回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想勸說皇上下定決心,做出統一天下的長遠安排!可我心裡卻忐忑不安,總覺得事情不會順利……”
“将軍是擔心皇上不肯答應?”
“我跟他提過幾次了,他總覺得太冒險。雖然他嘴上也沒說反對什麼的,之前畢竟八字沒有一撇,單靠江陵一座孤城也不能掀起什麼氣候。可現在不一樣!現在永安也被我們攻克了,我覺得皇上應該也要考慮,接下來要做如何布局。”
“嗯。永安告捷,卧龍必動。接下來無論趁勢進攻還是退保現狀,的确需要皇上的支持。大魏的國力,并非達到肆無忌憚謀劃天下之策的程度。”
“可是……”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便覺得自己已經被他看穿。我不需要像面對司馬懿一樣,還要向他解釋為什麼我這麼着急、不能再等上幾十年。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若無突然事态,趁勢進攻、先蜀後吳,乃是順理成章。卧龍雖是王佐之材、有經天緯地之能,天命不歸,莫之奈何。将軍不必懼怕。——将軍就這樣,向皇上陳述吧。”
我驚喜交加。這是我獨自煩惱一統天下的戰略以來,頭一次有人幹脆地給出意見,還是我最信任的星寰!
“太好了!太好了!聽先生這麼說,我心裡踏實多了!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他笑笑:“不必謝予,将軍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說服皇上吧。予可以告訴将軍,将軍的預感沒有錯,此番回京商議大計,的确不會非常順利。不過,将軍若感到無計可施、摸不着頭緒的時候,不妨想辦法問問皇上的‘近身人’。”
“近身人?是……皇後?”
“非女子。”
“那是……他寵信的臣子?毌丘儉?”
他笑:“将軍到了京城見機行事吧。予再多說,無異于直言相告,不妥、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