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将軍！前方那座城池，便是京都洛陽嗎！？”

“呵呵，謝樂是頭一次進京吧？沒錯，那便是名滿天下的洛陽城！”我笑着對激動不已的杜敏說道，又看了看一旁的陳慶：“你也好久沒回京，這次終于能見見兒子了！”

陳慶恭敬地對我行了一禮：“多謝将軍！”

因為這次回京既不是正式班師也不是身負軍務，我帶的人很少，總共隻帶了不到三百人，差不多都是我的親兵，而且全是騎兵。人數雖少，卻是最精良的，目的隻是确保能夠将李嚴父子順利押送回來。一路上道路通暢，又都是在魏國腹地，安全系數很高，帶的人多了反而拖慢行進速度。

而親信當中，我就隻帶了陳慶，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讓他回家和妻子兒子團聚一番。筚紅棘和奚英都是山越部族的人，他們的家就在長江流域，沒有到洛陽探親的需求。星寰需要幫我坐鎮江陵，也沒法帶他。至于帶上杜敏，則純粹是為了顯擺——我總得讓他見識見識京城的繁華，也見識見識皇帝對我的寵信，才能讓他覺得跟對了人不是？

輕車簡從，又全是騎兵，行進速度可以說相當快。僅僅用了十二天，我們便抵達洛陽近郊。我按照慣例，在到達最後一個驿站休息時，派出使者進城通報。命令很快傳回來，讓我次日下午未時正從正南門入城。因為所帶随行兵員不多，準許全體入城駐紮。

昨天晚上杜敏興奮得大半夜都沒睡着，我也一樣。雖說接到命令時深感意外，真正能見到曹叡還是令我非常激動的。一轉眼又是分開了八九個月，四舍五入都能算一年沒見，怎能不想念？怎能不盼望？

三百餘人的騎兵隊伍，即便日上三竿才不緊不慢地出發，仍比規定時間提早不少到達城下。仰望着洛陽壯麗的城門，杜敏激動得驚歎不絕，陳慶也抑制不住呼吸加快。士兵們興奮不已，唯有身為俘虜的李嚴父子沉默不語。我想象着這次相見會是怎樣的情形，感覺自己握着缰繩的手都在打顫。

遠遠地，我便發覺城門外的情形有些不對勁。洛陽早已從東漢末年的毀滅性打擊中恢複，特别是成為魏國都城以來，人口增長、商業興隆。下午這個時段雖然不是進城或者出城的高峰，也不至于空無一人。對，洛陽城門大開，卻連一個進出的人都沒有！隻有兩隊禁軍士兵舉着旗幟，沿着進城的道路站在兩旁，像是在專程等候迎接。

“夏侯将軍，那些士兵是在迎接我們嗎！？”杜敏興奮地問。

我皺眉：“看起來像，不過照理說不應該啊……”

隻有獲得具備戰略意義的決定性勝利的統帥，才能享受到類似凱旋典禮般的入城儀式，獲得三公級别高官的奉旨迎接，榮耀倍增。那樣的機會非常難得。我既不是主帥，永安之戰也談不上戰略意義上的決定性勝利，沒理由專門派人在城外迎接我啊？再說，我事先也沒得到通知，根本不知道該執行怎樣的流程。

“或許是在迎接番邦使節一類的人物吧。”我解釋給杜敏聽，“昨天沒接到命令，應該不是在等我們。”

他“哦”了一聲，略顯失望。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卻也難解心頭疑惑，便催促士兵們跟上我，策動馬匹小步快跑，轉眼便到了城門近前。等在路邊的禁軍隊長迎上前來，大聲問我：“來者可是南中郎将、華陰亭侯夏侯稱？”

“正是！”我大聲回答，“夏侯稱奉旨押送俘虜回京，煩請引領入城！”

禁軍點了下頭，讓我原地稍作等待，轉身飛快地跑進城門中。過了一會，像是開閘放水一樣，從城裡湧出一隊又一隊的人，衣飾鮮亮、甲胄峥嵘、儀仗齊整。我看得眼睛都直了。這些人的裝束打扮、儀仗鹵簿所彰顯的含義，分明是曹叡的禦駕來了啊！

連陳慶都慌了，忙問我：“将軍，這是……”

“沒錯，還真有可能……”

我趕緊讓所有人下馬，恭恭敬敬地垂首列隊站好，整齊劃一地牽着坐騎。除了杜敏，其他人都在江陵見到過禦駕的威嚴，很快便明白過來。隻有杜敏追着我想問清楚，被我抓住肩膀硬生生按在原地。

“老實待着！今天讓你見見世面！你小子運氣好，還沒進城，就能瞻仰到天子真容！”

他愣了下，随即激動得全身發抖：“将、将軍是說……天子？皇上？是皇上要出城嗎？”

我微微一笑：“皇上不是出城，是來迎接的。”

他愈發激動，瞪着眼睛看着我，話都說不出來。我把他的頭撥到合适的位置，囑咐他待會見了曹叡千萬不要大驚小怪叫出聲來，他點頭如搗蒜。這功夫，我瞥見曹叡穿着件紫色的龍袍，騎在一匹白色的高頭駿馬上，緩步出城，筆直地朝着我走了過來。燦爛的陽光折射在他金色的發冠上。他的身姿俊美無比，恍若天神。

繁雜的旗幟和儀仗簇擁着他來到近前，我遵照武将的禮節單膝跪地，士兵們也跟着跪倒在地。我大聲向他行禮：“臣夏侯稱，拜見陛下！”

“你回來啦，叔權。朕很高興，見到你凱旋回京。”

暌違了大半年的嗓音傳入耳中，我的心尖都在顫。但我還不能擡頭仔細看他的臉。

“臣僥幸不辱使命，将李嚴父子順利押解進京。陛下英明，天佑大魏，永安一戰告捷，臣越庖代俎，替征南将軍前來向陛下複命！”

“辛苦了你，也辛苦了征南将軍。你起身吧。随朕入宮休息一下，再仔仔細細向朕禀報。随你進京的将士，朕亦會好好犒賞，人人有功！”

士兵們跟着我一起高呼萬歲、齊聲道謝，一番行禮之後才起身，我也才真真正正看清他的臉。他騎在馬上，我站在地上，仍是仰視的視線。我見他的容貌與去年相見時比起來，并無多大的變化，仍是那麼眉目如畫、清秀俊美，不由自主地看入了迷，忘了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