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師忽然誠懇地問我:“不知叔權兄明日是否有空,願意賞光寒舍?”
我一愣:“明天我沒什麼事。隻要陛下不召我入宮,應該沒問題。”
“那太好了。”他顯得很高興,“事實上我今日此來,也是想請叔權兄明日來我家别莊赴宴。我們幾個年輕人相約在城外的别莊相聚,品茗吟詩、撫琴對弈。叔權兄這兩年都征戰在外,但‘洛陽獨步’的鼎鼎大名如雷貫耳。難得有此良機,叔權兄若能賞光,我們這場聚會才算是名副其實!”
“不敢當、不敢當。所謂洛陽獨步,不過是當時大家擡舉,我夏侯稱一介武将,實在擔當不起。”我笑道,“不過若是你們不嫌棄,我也很高興跟同輩一塊聚一聚。離開洛陽太久,感覺京師的風物人情,都變得陌生了。子元的邀約,我是求之不得啊!”
“那太好了。一言為定,明日辰時,我派馬車前來迎接。叔權兄若有想帶的人,一同帶上無妨。”
“哈哈,我也沒有什麼想帶的人,跟同輩朋友好好認識一下才是最要緊的。”
心中念頭一轉,我故意問道:“對了,若有相熟的女子,是否可以帶同前往?”
司馬師明顯感到意外。不過他跟他父親司馬懿一樣,非常善于隐藏情緒,幾乎是立刻恢複了波瀾不驚的神情,得體地回答:“當然可以。叔權兄的紅顔知己,想必也是秀外慧中、聰慧機敏的女子。叔權兄若是願意引薦給我等認識,我等深感受寵若驚!”
我大笑:“算不得紅顔知己,不過确實是很中意的女子。回頭待我問問她是否願意。”
“如此,倒有幾分期待,明日是否能有緣見到叔權兄的意中人了。”
相視而笑,卻暗藏疏離。我是故意在司馬師面前這麼說的,當然是沒打算真的帶人過去。離京兩年,我也不知道暖香閣的桃夭姑娘現狀如何,是否還願意充當我的擋箭牌。即便桃夭姑娘願意相助,頭一次赴他們這個小圈子的約就帶女人,總是不合适的。我這樣說,無非是想放個風聲出去,我夏侯稱在京城是有相好的,一來杜絕有人再動心思給我提親,二來也為我和曹叡的關系打個掩護。
聊了幾句點心的種類和口感,司馬師又将話題轉了回來,問我:“此番永安大捷,陛下招叔權兄回京,不知是否有意讓叔權兄留在京師出任官職?”
我微微一笑:“陛下尚未提及此事。不過我個人的意願,還是想回到江陵,繼續為大魏鎮守南方門戶。”
他點了點頭:“叔權兄志向高遠,司馬師心存敬佩。家父和弟弟都在軍中,我雖然也有建功立業之心,但父親說,總要有人留在家中……”
“子元不必着急。留在京師,一樣可以建功立業、光耀家門。令叔父不就是内政高手,朝廷棟梁?依我看來,子元與子上,你們兄弟二人資質本就不同,各有所長,不一定非要投身軍旅才是報國之路。”
他微微一笑:“父親也是這般寬慰我。……多謝叔權兄。子上在叔權兄麾下,想來作戰應該十分英勇吧?”
“可不是!哪場仗不是他沖在最前頭?就跟不要命似的!我哪次不是提心吊膽,生怕他出了事,我沒法向令尊交代啊!”
司馬師微笑更深,而且是難得的發自真心的微笑。他跟司馬昭實在是太不一樣了,過于深沉内斂,與實際年齡完全不匹配的過分老成。
“子上從小就喜歡舞刀弄劍,以建功立業、征戰四方為志向。如今終于投身軍旅,還是跟在他一直崇拜的叔權兄麾下,我身為兄長,實在很為他高興。”
“前方有人開疆拓土,後方也需要有人經營天下。兄弟二人雖然志向不同,卻互為補充。在我看來,才是真正羨慕司馬将軍呢!”
司馬師的神情雖然沒有太大變化,但我的話顯然讓他感到自己的選擇得到了肯定,整個人的感覺都明顯變得親近幾分。我看着他那張清秀俊美卻過于心事重重的臉,忽然驚覺自己是在前輩的口吻開解名留史書的著名權臣。想到曆史上的司馬師的所作所為,不禁隐約有汗毛倒立之感。
我絕不會給司馬師和司馬昭變成權臣的機會!
我暗暗握緊拳頭。隻要他們沒有機會成為曆史上的司馬師和司馬昭,我就沒有必要和他們變成你死我活的局面。隻要曹魏大權不落到司馬家手裡,我就能守住曹叡的江山和大魏的天下!
隻要我變成司馬懿,三分天下就不會歸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