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宛城地界,我加快行軍速度,帶領禁軍直奔永安。
軍情容不得我先回江陵。還沒到宛城,我已經分别向江陵和永安派出急使,将援軍到來的消息送出,讓兩邊都做好準備。
江陵有星寰、有沈鐘,我毫不擔心。星寰一定會根據情況做出最妥當的部署。永安那邊,我特意挑選了精幹又忠心的親兵,千叮萬囑,情報一定不能落到蜀軍手中。倘若圍困情況實在嚴密,無法将情報順利送入城中,那索性原路折返,好過被蜀軍俘獲。
派去江陵的信使在我與曹植分開之後過了幾天便又成功與我彙合,帶來了星寰給我的好消息——江陵城内一切安好,讓我不必擔心,優先解圍永安,并要我把從京城帶回來的草藥等軍需物資全數帶到永安去。
永安那邊的信使卻始終沒有回來,不知是成功入城然後沒法再出來,還是不幸被抓。我希望是前者,但也不能排除後者的可能,因而傳令全軍,在全速趕路的同時加強戒備,派出大量的探子,擴大警戒圈範圍。
但兩萬人的軍隊,又帶着不少軍需物資,行軍速度的上限其實很低,做不到小規模軍事行動時的迅捷靈活和警覺機敏。
為了确保物資萬無一失,我特意讓陳慶負責押隊後軍。禁軍有自己的将官體系,我這幾年在京時間少,跟禁軍的将官們并不多麼熟識。他們雖然礙于曹叡的命令和寵信聽令于我,指揮起來終究不如我一手帶出來的江陵兵好用。
距離永安大約還有五六天路程的時候,我遇上了一些麻煩。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前幾年要暖和一些,雨水也多。離開中原進入荊州之後,天氣一直斷斷續續地雨雪霏霏,陰冷刺骨。有時是雨夾雪,有時是凍雨,小冰碴子借助風勢,打在人臉上生疼。士兵們不少都生了凍瘡。
雨雪天氣不僅人遭罪,牲口也不好過。走在前面的戰馬還好些,後軍馱運物資的大牲口,走着走着就不願走了,任憑軍士抽打驅趕,巋然不動。整個行軍速度都因此而拖慢了。
這種狀況偶爾還好,持續了幾天,我也有點着急了。永安戰況不明,信使一去不返,我實在不敢托大。眼見後軍拖了後腿,我甚至産生了帶領前軍先行趕往戰場的念頭。物資固然重要,但若丢了城池,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試探着把想法跟陳慶說了,他也猶豫,無法贊成,但也說不出反對的話,最後隻說無論我做什麼決定他都支持。
我自己也舉棋不定,隻能寄希望于天氣好轉,一邊猶豫一邊前進。好在走到永安地界似乎走出了降水帶,籠罩了我們多日的連綿雨雪似乎終于願意高擡貴手放過我們。
我便在遇到的第一個開闊山谷中提前紮營,讓将士們多休息半日,明日再行趕路。
全軍上下都很歡迎這道命令。從宛城到永安這段路途走得太辛苦,全軍都已疲憊不堪,不如讓大家調整一下,趕到永安也能有一個好的狀态。
中軍帳剛搭好,杜敏來找我了。
杜敏大概是軍中唯一真正的非戰鬥人員。本來帶他進京是出于提攜示好的目的,并沒有想到離開京城時會與軍隊一起。我想過是不是把他暫時留在京城,托夏侯霸照顧他,等永安戰事平息之後再讓他回來,但他自己不願意。
他表态說家族親人都在永安,自己待在京城也不能安心,态度堅定地要求跟我一起回去。我告訴他行軍路上會很辛苦,去到永安不知是什麼情況,也可能很危險。但這些都無法打動他。見他有這個覺悟,想想他在永安偷襲之戰确實也受了些曆練,再說把他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獨自留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确實有點可憐,我便同意讓他随軍。
将近一個月的行軍讓杜敏的臉肉眼可見“糙”了不少,原本油光水滑的富商小少爺看起來成熟不少。他這副模樣等回到永安,被視他如寶貝疙瘩的父母雙親見了,大概不會高興。
“謝樂這一路上辛苦了,今晚早些休息。此地距離永安城不足二百裡,須得養足精力,随時能夠進入備戰狀态才好。”
他點了點頭,學着軍中禮節對我行禮:“将軍,小人正是前來禀報将軍,這附近山中聽聞有猛獸出沒,還請将軍務必下令全軍戒備。”
“哦,是麼?先前派出去的探子倒是未曾探知。”我琢磨了一下,“也是,他們回報說方圓二十裡未曾遇到人家,與你所說正可印證。”
“正是如此。小人聽行商的夥計們說起,山中多有豺狼出沒,多嘴提醒将軍。倘若所言有誤,還望将軍恕罪。”
我擺擺手,安撫他:“你有心提醒,我感謝還來不及,怎會怪罪?倘若我們運氣好,不遇上便也罷了。萬一遇到,毫無準備,豈不糟糕?”
豺狼的話,其實也還好。野外行軍作戰,誰沒遇到過豺狼野獸。這個時代人口稀少,大量的山林水澤尚未開發,野外環境比起後世更要複雜危險得多。
我傳令下去,加強對野獸的防範,巡邏值夜按照最高規格。要防範的不光是野獸,還有令人倍感不安的蜀軍。
這終究是我第一次在戰場上直面諸葛亮。他肯定能夠預料到我們會派遣援軍過來解圍,會設下怎樣的局來迎接我們,實在令我既緊張又激動,既擔心又興奮。
下午忙忙碌碌的很快就過去了。我親自巡視了全軍營地,特意查看了物資的情況,叮囑陳慶和軍需官加強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