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就此展開。對手是人的話,總比野狼和箭陣令人安定,至少有個明确的對手了。
我大聲下令“保護辎重!”護着杜敏,以辎重營為依托,率領還有戰力的士兵采用守勢,放棄了與對方首領拼個高下的念頭。
這種蠻夷部族,不管是不是當地的,共同點就是單兵戰力強。一對一的話,中原士兵能占上風的不多,因而隻能靠人數和戰術去抗衡。即便是我自己,面對初次交鋒、不知深淺的敵方首領,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戰勝對方。
倘若荜紅棘在,不用我下令,他也會主動去啃最難啃的骨頭,為我擒賊先擒王。
或者,如果沒有杜敏需要保護,陳慶也可放手一搏,勝率幾乎與荜紅棘不相上下。
但目前的局面不容我激進。帶着一個杜敏,背靠大批需要運到永安的物資,求穩是第一位的。
以我為中心,防線圍繞辎重營展開,士兵們以最基礎的五人小隊為作戰單位,抱團迎戰,将中原士兵系統性作戰的優勢發揮到極緻。
而蠻夷部族的個人戰鬥力雖然強,卻習慣性各自為戰,突出個人勇猛。因而如果人數占優勢,漢人軍隊并不會過于忌憚蠻夷戰士。
然而我很快發現這批蠻族有些不同——他們的組織性比我預想的要好很多!
我們這邊組團作戰,對方竟然也是兩人一組,互相掩護、互為攻守,就像一些球類運動的雙打搭檔一樣,配合相當默契,顯然是平常有意訓練,而不是作戰中的臨時搭檔。
而那個首領更是一直在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呼喝指揮,專門攻擊我們防線上薄弱的環節。我很快感到左支右绌,被對方牽着鼻子耍得團團轉。
這就很糟糕了。
兩人一組的作戰方式讓本就勇猛的蠻夷士兵的攻擊能力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加上他們出手狠辣,我的士兵接連傷亡,戰損比遠遠高出對方。士兵們漸漸露出怯意,戰力更顯劣勢。
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我跟陳慶再勇猛再拼命,終究隻有兩人。敵人的數量目測在四五百人,人數也不多,照例說不會讓我們陷入如此苦戰。但此刻軍營中野狼肆虐,情況混亂,情報難以流通,指揮系統竟然幾近失靈。
是主帥的我無能。
我将目光投向那名站在高處的首領。
他站在一處小土坡上,比我們的位置高出一截,居高臨下宛如神祇,給人一種極具威脅的壓迫感。
擒賊還是要先擒王。
我轉身看向杜敏,沉聲對他說:“我要離開你一陣,你能保護自己麼?”
臉色煞白的杜敏毫不猶豫地點頭,聲音發抖但努力振作:“我知道自己拖了後腿,叔權哥。你别管我了,軍務要緊!”
我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你的武藝并不差,缺乏的隻是實戰經驗和膽量。自信點,自保至少沒問題!”
他用力點頭,我當即指派了兩名藝高人膽大的近身親兵,下了死命令讓他們保護杜敏,自己招呼了一把陳慶:“跟我去拿下那個首領!”
陳慶力戰許久,精力依然充沛,長刀一揮,問我:“将軍打算如何?”
我簡單一句話:“給我做掩護!”
陳慶與我之間不需要有太多的溝通。他熟悉我的作戰風格,而我也對他的能力和忠誠了如指掌。
當下,我們以他的飛石為突破口,突然發難,全力沖向敵方首領。
距離并不算遠,充其量也就兩百多步。我下了速戰速決的決心,自然是奮不顧身,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而陳慶左手飛石、右手揮刀,遠程攻擊和近身搏鬥近乎完美配合,一邊為我掃清障礙一邊貼身保護我。
等對方首領注意到時,我的刀尖距離他隻有二十多步的距離了。
他用怪異沙啞的嗓音喊出了我的名字:“夏、侯、稱!”
我暴喝一聲:“鬼鬼祟祟隻會偷襲,連個名号都不敢報出來麼!?”
我的環首刀當頭劈下,卻沒有命中。首領身旁同樣有個形影不離的侍從,揮刀擋在首領身前,為他攔下了我的攻擊。
陳慶的飛石就在這個空檔擊中了首領的面門。
一聲慘叫,與我接戰的侍從頓時面露不安,招式瞬間亂了。
我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連續幾刀逼得他連連後退,終究招架不住,被我一刀削掉半個肩膀,血如泉湧般倒下。
首領的大叫傳來,依然是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我再看時,發現他捂着一隻眼睛,顯然是被陳慶的飛石所傷。
陳慶卻沒能擒獲他。幾個附近的蠻夷戰士沖過來護衛首領,正在與陳慶纏鬥。
我擡起鮮血淋漓的環首刀,指着首領大聲呵斥:“不想死就立刻帶着你的人滾!我們兩萬大軍,你以為真的會打不過你?”
首領用單眼恨恨地盯着我。我冷笑一聲。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聽懂。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的下馬威,我夏侯稱收到了,讓他在永安洗幹淨脖子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