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感覺會出事。司馬懿突然傷情反複,星寰突然不在我身邊,就連城外的高山密林、綿綿雨霧,在我看來也無端平添了詭谲的氣氛。
果然,寅時中,從城池的西南方位隐約傳來火光和喧嘩聲響。我心中陡然一緊,當即派人前去查探,同時下令全軍備戰。
荜紅棘在這種時候的直覺比我還靈。我的命令剛傳下去,他就披挂整齊地進來找我,告訴我,他好像聞到空氣中有硫磺味。
“你要當心。雖說天氣潮濕,但也不是燒不起來。”
我心情凝重,但也很納悶。這麼大的濕度,要想用火攻戰術,無疑要準備很多助燃劑。蜀軍是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把大量的助燃劑布置在我的營地中呢?
禁軍的将領比我更納悶。昨晚是他們負責巡夜和站崗的。
“昨夜按照将軍吩咐,營地戒備等級提到最高,并未發現任何可疑迹象。”
禁軍的口氣暗暗含有指責荜紅棘瞎說的意味。我擱置了争議,讓将領們動員士兵準備作戰。早飯是來不及吃了,多虧這幾天司馬懿幫我在軍中立了威,動員速度很快,士兵們心裡就算抱怨,嘴上也不敢說。
一刻鐘後,探馬回來,帶來了令我揪心的消息——蜀軍水陸并進,從城西發起了進攻。
與此同時,城内的命令也送到,命令我分出一半兵力,趕往城西支援。
禁軍和江陵兵立刻分頭請戰。我想了想,把這個機會給了禁軍。
我不需要江陵兵為我在這一戰中立什麼功勞,在這個時候不需要跟禁軍搶功。而且我心中的不妙預感尚未完全平複,我不想把最精銳、最好用的江陵親兵貿然派出去。
禁軍兩個校尉帶着八千步騎兵,迅速準備妥當,出發趕去救援城西了。我留在自己的中軍帳中,對着沙盤地形圖反複推演。
探馬說蜀軍的進攻水陸并進,實際上我們不可能派出城内的水軍出戰,多半是水軍配合陸軍一起攻城。而以蜀軍的實際兵力,也不可能對永安全城發動全方位進攻。
那我是否應該繼續留在這裡?我該進城協防?還是親自率領精兵從側翼進攻蜀軍?
司馬懿的傷情不知道怎麼樣了。我派去城内尋求指使的傳令兵尚未歸來,我也不能貿然自作主張。但既然先前的指令讓我分兵趕去戰場支援,說明司馬懿至少還能親自指揮?
何況還有星寰在他身邊,我确實不需要太擔心吧?
我決定留在原地,按兵不動,同時全軍披挂,騎兵上馬,做好完全的應戰準備。
一是出自我的直覺,二是因為我想起了昨晚星寰讓傳令兵留下的口信——“切不可離開營地”。
奚英帶着一小隊身手敏捷的荊楚兵,猶如鬼魅般從夜色中現身,告訴我說:“城内着火了!蜀國軍隊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城西一片大火熊熊,硫磺味道刺鼻。現在城西戰況慘烈!”
我大吃一驚。西南方不知何時變得火光沖天,從我們這裡已經能夠清楚看到。想到蜀軍水陸并進攻城的情報,我不難推測出蜀軍的戰術。
“城門還沒有被攻破吧?”我問奚英,“可有看出大火是從城内還是城外燃起的?”
奚英肯定地回答:“是城内,并且看起來其實距離城門有一定的距離。不過從遠處看的話,看不真切,會讓人以為是城門起火。我們剛才看時,守軍并無潰散迹象。”
“将軍還在等什麼!快去救援啊!”一個禁軍校尉急切地說。
我理解他的心情。我同樣也很擔心剛才出發趕去城西的八千禁軍,擔心城内的現狀,擔心星寰,甚至擔心司馬父子。
但,我還是覺得我不能離開北門大營。
“按兵不動、靜待軍令!”我沉聲道,“違者軍法處置!”
禁軍校尉破口大罵,說我是膽小鬼、見死不救、怯戰懦夫,總之罵得很難聽。還沒等我發作,奚英的彎刀宛如閃電般橫掃過去,削掉了那個校尉頭盔上的裝飾。
“再敢忤逆将軍,下一次掉的就是你的腦袋了!”
紅顔悍将的犀利目光讓養尊處優的禁軍校尉瞠目結舌。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
我何嘗不想前去救援?何嘗不想自己能變出十萬八萬軍隊,一舉将蜀軍全殲?
北門是此時此刻永安城最薄弱的環節,僅有我手下的一萬左右士兵防守内外。如果我是諸葛亮,如果我兵力充裕,我不會把攻擊集中在城西單獨一個點。
我下決心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如果北門這邊再沒有動靜,我準備再分出一半兵力進城去救火。
一刻鐘後,我的等待便有了結果。
一隊蜀軍仿佛神兵天降,從山林中鑽了出來,帥旗上用繁複的字體寫着一個“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