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頌鼻孔朝天“哼”了一聲:“說來說去,夏侯将軍還是嫌我的軍營臭!”
另外一個校尉李正别過臉去嗤笑,惹得徐頌瞪了他一眼。我不想招緻内部矛盾,安撫徐頌:“倒不是臭不臭的問題。糞便污穢,容易傳播疫病,此乃醫者常識。昨日徐校尉也是辛苦,若有不便,我安排人代勞未為不可。”
徐頌看了一眼陳慶,大手一揮:“那還是不必。我軍營裡的事,不便讓外人插手。我安排就是!”
我看他這樣子就覺得不放心,擔心他陽奉陰違,也擔心他随便糊弄我。但是當着面我也不能多說什麼,反而還要感謝他支持我的工作。
糞水臭氣熏天還在其次,萬一混入了士兵的飲食和水源之中可是不得了的重大隐患。這個徐頌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我隻好寄希望于不管他能否理解命令的含義,能夠好好執行就好。
到傍晚的時候,星寰陪我巡視各處軍營。自己的軍營沒什麼問題,我很放心。李正的軍營也收拾得整整齊齊,雄黃撒在一些需要重點消毒的區域,大木桶裡盛着冒熱氣的金銀花水,士兵排着隊領取飲用。我看在眼裡,感到十分欣慰。
來到徐頌那邊,我老遠就皺起了眉頭。
糞水的臭氣仍然殘留在軍營之中,我并沒有看到使用石灰粉消毒的痕迹。詢問徐頌,他說交代給副将了,并當場指責副将辦事不力,當着我的面把人罵了一頓,頗有點指桑罵槐之意。
“夏侯将軍也看到了,今天雨這麼大,撒了石灰也會立刻被水沖走,用處不大。不如等到明日雨勢稍減,再撒不遲。”
我心想我讓你抓緊時間,你告訴我來日方長。假如那個糞坑裡已經有了緻病細菌,耽誤這麼久,整個軍營說不定已經被污染了。再說誰知道明天的雨勢是會減小還是更大?
這個徐頌不僅無知,并且一直不将我放在眼裡。從洛陽到永安的這一路上,都是他跟我對着幹,對我的命令不是質疑就是頂撞,很少有服服帖帖閉嘴執行的時候。相比之下,另一個校尉李正就沒他這麼多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将二代”身份給了徐頌自信。但他也不是徐晃的親兒子呀!
可是我現在也确實沒有權限能把他怎麼樣。軍營是他們禁軍的軍營,他們自己要是不嫌臭,我也不能嫌東嫌西。徐頌嘴上說的是明天執行,而我也拿不出直接證據來說明必須要今天執行的道理。
我看着沉沉的雨幕,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内心流淌的隐約怒氣,但同時也能清晰地把握住這股怒氣的脈絡,不會像年輕時一樣,遇到事情立刻跳起來與對方理論。
既然徐頌承諾明天執行,那我就給他這個時間。
我呵呵輕笑,拍了拍比我年長的徐頌的肩:“徐校尉這麼說也不無道理。那好吧,明天就明天。校尉自己營裡的事,自己安排就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再協調。”
徐頌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我看在眼裡,想到他比我年長六歲,官職和軍功都在我之下,還這麼驕橫不聽勸,心想這人也是不足為慮,且難堪大用。
相比之下,行伍出身的李正要聽話很多,也謙遜很多。而真要說起來,李正比起徐頌還要年長三四歲呢!
我這個年紀壓在他們兩個上頭,讓他們聽我指揮,他們心裡不服,确實不難理解。
回到自己軍營,我屏退其他人,對星寰吐露心聲:“這個徐頌到現在還對我如此不服,我擔心後面會出大事。之前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隻是運氣好。”
星寰笑着安慰我:“将軍方才沒有當面對徐頌翻臉,是将軍涵養又有長進。至于徐頌那人,外強中幹,嘴上對将軍不敬,實則卻不敢不聽将軍的命令,明日必定會照章執行。隻是拖延久了,疫病風險大增,将軍須責令各位軍醫,密切關注軍營中的病患變動。”
我點頭,鄭重對他行禮:“我記下了。戰事拖延日久,最怕疫病滋生。懇請先生不辭辛苦,多多費心了。”
他笑了一下,受了我的禮,淡淡道:“隻是這徐頌的軍營中,确實太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