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看我一眼，又道：“若非顧慮将軍的身體，一夜調制多丸并非不可。”

我呆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先、先生你、這……”

他忽然微微一笑：“玩笑罷了。即便将軍可以，還是一日一次的成色更好些。”

我拿着茶碗，整個都石化了。這是什麼顔色的笑料，真的是可以正經八百坐在這裡談的嗎？

為了緩解尴尬，我沒事找事一樣瘋狂咳嗽了一陣，猛喝一口茶，小聲嘀咕：“怎麼說的好像是奶牛場的母牛，當天早上頭茬奶最濃厚……”

星寰手上動作不停，雖然在我看來藥丸已經揉搓成型，顯然他不覺得。邊搓，他的聲音清清爽爽飄入我耳中：“将軍何故如此害羞？天理自然之事，有何羞于啟齒之處？”

我臉上還是發燒，腦子已經沒那麼慌亂。畢竟不是頭一遭了，多少鎮定了一點點。

“我也知道，彼此都是男子，又是推心置腹相交多年，并不需要害羞什麼。”我輕咳，“就是……可能就是太熟悉了吧，看着先生擺弄我的東西，總覺得……”

星寰笑：“醫者并不在意這些。此時此刻，将軍盡管将予當做普通醫者即可。”

“……嗯。到是我自己扭捏了。”

想想也是，雖然處理方式不同，現在的星寰就好比生殖科的醫生，我沒必要在一個醫生面前矯情什麼。

隻是我對于這種醫療方案仍然抱有深深疑惑：“先生說過，這些藥并不保證藥到病除、令陛下立刻成功孕育龍嗣。我能理解。求子一事玄之又玄，是上天恩賜。我隻是擔心，會不會因為我與陛下這般倒行逆施，有損他的福德，才會導緻皇嗣艱難？”

不僅是我這麼擔心，曹叡内心更有着深深的陰影和困惑。我對星寰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也在淩遲自己的内心，酸澀痛楚，字字誅心。

星寰手上的動作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滞，雖然很快恢複如常，我還是注意到了，心裡不由地緊了一下。

連他也這麼認為麼？

不，他是古人，還是玄學造詣登峰造極的古人，隻會更加笃信這種事情。

星寰悠悠問我：“将軍是說，男子與男子相愛，有悖人倫？”

我沒有正面回答：“陛下對于皇嗣艱難一事，已近走火入魔。我也……難免有些動搖了。”

可我又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與曹叡徹底恢複成普通的君臣關系、再無親密。矛盾糾結之中，我隻好寄希望于他能早日得償所願，或許能讓這段不容于世間的感情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這許多年，将軍對陛下的執着情深，想不到也有動搖的一天呵？”星寰淡淡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輕微的嘲諷。

我更沮喪了：“那怎麼辦，我又不能給他生。我隻是……隻是貪戀他這個人……”

十年的時光在我心中飛速掠過，我想起了我和曹叡的許許多多、點點滴滴。曾經，他是我在這個世界努力奮鬥、在三國之間堅定選擇曹魏的主要原因。我憐惜他、迷戀他，想用我的手帶給他安全感、将他推上頂峰、護他一世平安……

可我沒有想過，等到我跟他都長大了，等到他登基稱帝、我自己累功晉升之後，一切都會變得不同。我們需要面對更為複雜的情況、更多未曾預想過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我們都不再是彼此僅有的依靠。我身邊已經有了一群忠誠于我、惺惺相惜的朋友、部下、團隊。他身邊更不用說，有太多太多的人圍着他讨好，以至于如果不是我與他之間的這層關系，我竟已經算不上他身邊的核心圈層。

我沮喪地歎了一口氣：“真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年少青蔥。”

星寰笑了，如滿月清輝，令狹小昏暗的軍帳一時間也美好了起來。

“将軍莫要胡思亂想。皇嗣之事确實艱難，也不過是上天的考驗。将軍眼下不是正在積極籌謀？”

我不吭聲。

他緩緩道：“順其自然，莫要強求。将軍心中這份深重愛戀，不正是将軍迄今為止一往無前的動力？”

“上天不會苛責一片真心。”他最後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