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和司馬懿還有星寰三個人的“叙舊”說了些什麼,我并不知道。他們鄭重其事重聚一堂的那天,我單獨宴請了郭嶺。
我雖然不待見郭嶺,也心知肚明他是太後派來的眼線,但這些都不妨礙我做表面功夫。我一直都對他客客氣氣的,十分尊重。
同樣的,我請他,他也不敢駁我的面子。我是曹叡面前的紅人,朝堂上下無人不知。太後也好,其他什麼人也好,都不敢不給我面子。
我特意選在 “邺城舊友”們重聚的這一天,大張旗鼓地請郭嶺來我城外的軍營,還特意通過杜家介紹,請了城裡有名的大廚來做飯,安排了助興的節目,簡直誠意滿滿。
郭嶺果然對于吃喝安排都很滿意,從剛剛見面的拘謹到後面慢慢放松下來,假笑也變得真實了不少。
酒足飯飽,我讓親兵搬來幾個箱子放到郭嶺面前:“校尉勞軍辛苦,夏侯稱特意備了些永安名産。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望校尉不要嫌棄。”
郭嶺連聲推辭,我笑着說:“不過是些時鮮果子、錦緞繡品之類的,不值什麼。校尉不收,便是嫌棄不夠貴重了。”
郭嶺面露難色,我又指着另外一個顔色稍有不同的箱子說:“這是想要呈獻給太後的禮物。永安與洛陽,山水相隔,風物大有不同,夏侯稱也想讓太後見一見,有勞郭校尉了。”
郭嶺露出心領神會的神色,意味深長地看着我:“夏侯将軍有心了。太後知道将軍心中牽挂,定然十分欣慰。”
我微笑道:“夏侯稱久為邊将,在京不多,疏于拜見太後。希望太後不要見怪才好。”
郭嶺呵呵笑:“太後在後宮頤養天年,撫育小王爺,對前朝之事,并不幹涉。夏侯将軍說這個話,可不要叫人誤解才好。”
我信他個鬼!
曹魏确實有後宮不涉政的傳統,尤其曹丕還明确發過旨意。可實際情況當然要以實際情況為準。倘若郭女王如同曆史上一樣,沒有那個曹丕的遺腹子,她可能确實會安分許多。
因為一個原本不存在的孩子,許多人的心境都會完全不同。
郭嶺欣然收下禮物,我也趁熱打鐵說了不少吹捧他的話,請他以後在太後面前多多幫我美言。一場宴請,最後賓主盡歡。
雖然有宵禁,靠着郭嶺的禦史身份“刷臉”,他還是成功叫開城門回城去了。我親自把他送到城門邊,他明顯十分滿意我的恭敬态度。
我心裡很清楚,這兩份貴重的禮物,多半都是肉包子打狗。郭女王即便收到也不會當回事,而我更不會指望靠一些财物來打通與後宮的關系。
隻要我還愛曹叡,我跟郭太後就永遠不可能是一路人。
我很難不唏噓,上天到底為什麼要制造這樣一個變數,讓這樣一個孩子降生在世上。倘若曹叡如同曆史上一樣,始終沒有子嗣能夠順利長大,曹晟的存在隻會越來越微妙。
唯一的破解之道,依然隻能是盼望曹叡能夠早日孕育出健康的皇子,讓皇位的承繼變得無可争議。
快到半夜了,星寰才回到營地。
我還沒睡,自然是在等他,我并不覺得他會留宿在曹植的驿館或者司馬懿的府邸。
不過他真的回來了,我還是調侃他:“我本以為先生會在城裡留宿。畢竟先生跟司馬懿不是挺熟的,留先生住一晚都不肯麼?”
星寰挑眉:“原來是予自作多情,以為予夜不歸營會令将軍憂心着急。早知如此,便該留在司馬府上。”
我讪笑:“回來不回來,還不是先生說了算。是走是留,從來無人能夠左右先生的決定。”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予既然留下,便不再走了。天下三分這許多年,也該快些了。”
我撫掌:“快些好。早些把先生的事辦好,我便可以早些回京,置宅安家,頤養天年,再不用費這勞什子的心思打什麼仗。”
他的嘴角重又彎起,浮現一抹微笑:“真是個沒出息的。”
我嘿嘿笑了一陣,跟他說了晚上宴請郭嶺的始末。因為沒什麼好說的,三言兩語說完,我笑着問他:“你說郭嶺是會将送給太後的禮物私吞了,還是當真會幫我轉交?”
星寰也笑:“郭嶺胸無大志,膽子不大,必然不敢全然私吞。予猜想,他當會轉交太後,但不會‘如數’轉交。”
我點了點頭:“兩份禮物一模一樣,要說貴重也貴重不到哪裡去。随便他。反正我也不指望太後收了禮物就能對我另眼相待。”
星寰端起茶盞,慢條斯理抿下我為他沖泡的清茶。
我見他身上一絲酒氣也沒有,臉色白皙如玉毫無變化,忍不住好奇:“先生與齊王和司馬懿叙舊,不曾飲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