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少卿你可知道謝太師曾經待過的竹庵在哪?”虞泠突然問。
“竹庵?”裴賀道,當初他金榜題名,與謝太師有過交集,他這個人喜好遊山玩水,不屑于官場争鬥。同僚覺得他是個怪癖的老頭,裴賀初見他時,也覺得他不似朝堂之人,反而像個獨立天地之間,疏漠于世俗的谪仙。
竹庵似乎是他在城郊的一處住所,每年春筍勃發之時便會去此處居住。
“少卿!”一人踏着雨水跑過來,急切在裴賀耳邊耳語一句。
裴賀聞言登時眉心一擰,道:“蘭庚重不見了?”
......
“蘭庚重除了知道哪些人手中有題卷,其他一概不知,隻有一個認人的用處。綁架他的人肯定不知道這件事。”裴賀道,“侍劍,命令下去,查找審問這些天進入牢獄的人,想要帶一個人出大理寺絕非那麼容易,一定是内部人。”
“重點查一人進二人出,最近空離職守的人。”
虞泠擦了擦頭發,防止殘餘的雨水抵在紙卷上。
裴賀雙手按在桌案上,博山爐裡香煙袅袅,白煙從各種縫隙想發設法穿出方想透口氣便被雨水打濕。
趙司直道:“如今常歡不知所蹤,連蘭庚重都被綁走,如今便隻剩下一個曾世子了。”
“常歡,曾世子,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系?”虞泠蹙眉。
“靖安侯是武狀元出身,常年鎮守邊關,早年抗擊朔北之戰時一戰成名,由鎮國大将軍舉薦,得陛下封侯。”裴賀道,“太仆寺掌邦國廄牧,車輿之政令。太仆寺卿曾持節出使朔北,當時邊關出兵迎遠。”
“你的意思是幾人認識?”虞泠道,這件案子裡好像從始至終都由一根線牽着,誰洩露的考卷,誰組織的販賣,誰又有機會得知這條路子。
像一個填空謎語似的,等着他們一樣一樣參透。
趙司直得了消息上報:“少卿,有獄卒說與自己一間屋子同住的另外一名獄卒嚴胡從昨晚便消失不見。”
當夜是那名叫嚴胡的獄卒值班,不過他推脫自己腹痛不止請同住的舍友替他值一夜班,不過舍友不知吃錯了什麼東西,腹瀉耽擱了半個時辰才上職。
裴賀道:“如果在那名獄卒腹瀉耽擱的半個時辰内嚴胡進了牢獄,也不會引人懷疑對吧?”
他指節規律地敲在桌案上,倏地一頓,開口問道:“想要将一個人藏起來,最好是什麼地方。”
虞泠沉吟片刻道:“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地方,如果是地處隐秘的——故土。”
裴賀肯定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趙司直:“去查查嚴胡的老家在哪,家裡有幾口人,最近有沒有大筆的進賬。”
待趙司直的背影消失,虞泠方開口:“既然少卿沒有留我吃飯的意思,那我就不在這礙事了。”她正要轉身離開,裴賀卻喚住了她。
他直起身,認真對她說:“你還沒知道竹庵在哪兒呢?”
還以為裴賀不知道,虞泠本想試試能不能通過黃内侍去過問李谲,抑或是再在中書令府門口蹲蹲。
不過都是後話了。
“謝太師的竹庵在翠華山,知曉此事的人并不多,不過我讀書時在翠華山上的太平寺待過一段時間,寺中的主持告訴我的。”他眼中帶了幾分笑意。
虞泠總覺得那笑意帶着幾分勾引的意味。
在她還沒咂摸出其他味道時,已經跟裴賀坐上去往城郊翠華山的馬車。
“您的府上可修好了?”虞泠找着話題,她記得離開時,銀杏告訴她裴賀預備在那修個荷塘還有湖心亭。
裴賀斂眉,伸手撥着爐中的香灰,不聲不響地停下來,“修得差不多了,隻是還未取名。”
虞泠心頭一跳,想起裴賀的那句話,茶香勾起了她的回憶,總歸還是欠了旁人什麼。
她後悔挑起來這個話題。
“大理寺少卿府邸的景觀定要起個好名字,尤其是湖心亭,春日看花,冬日賞雪的地方,有個好名字才會開心。”虞泠道。
“誰開心?”裴賀擡眸,“是賞雪的人開心,還是亭子開心?”
虞泠微笑:“賞雪的人開心,亭子也開心。”說完,她低下頭,片刻後再擡起的那張臉恢複了從前的模樣,柳眉細彎,杏眸中神色平靜。笑起來那雙眸子還是如一彎明亮的弦月,裴賀看着她遲愣,倏地馬車颠簸,他不受控制往前一傾。
身前香爐倒伏,裴賀下意識用手攔住了潑向虞泠滾燙的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