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賀撚着掌心的發帶,問道:“你怎麼會想要找謝太師的竹庵?”
虞泠猛地被他一問,在心裡思忖了一會兒才說出來:“我在替秦王殿下修補謝太師的手劄,裡面有一部分就是寫在翠華山的竹庵裡,可是破損的太過嚴重,我沒有辦法補全,隻好想着找找這個地方,看看有沒有辦法。”
“秦王殿下?”裴賀擡頭,聖上的三皇子李谲,他竟然找了虞泠替他修補手劄。一旦牽扯到皇宮裡的人,一切都難辦了,裴賀知道虞泠想要入仕,又擔心她被人識破身份,悶了許久便道,“謝太師曾任太子少師,不過他無心朝堂淡泊名譽,隻做了幾位皇子的老師。謝太師并無妻房子女,去世時是一人無名無姓地替他立了墳。修補一個去世之人的手劄不是易事,你若是有什麼難題,可以......”
“可以請教中書令,我上次替梁小姐抄書就是為了這件事,隻可惜,中書令那日不在府上。”虞泠有些失望,但還是笑笑。
裴賀哽了一下,他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
虞泠瞥他一眼,忍不住挑眉彎了彎唇角。
車輪緩緩行駛在濕泥上,忽然遇到一顆攔路的石子,整個車廂劇烈地晃起來。馬車偃旗息鼓,虞泠正要去過問馬夫發生了何事,卻被裴賀猛地拉住了小臂。
她回過頭,後者已然睜開了眼睛,眸子裡閃爍着寒意。
天猛地暗下來,狂風亂卷,四周山林飄搖,夾雜着幾聲碎裂的腳步響。
虞泠蹙眉,她用手指勾起竹簾上竹片間的縫隙,一縷光透進來。
車廂外,馬夫早已經不見,目光下移,馬夫的屍體倒在地上,一截短刀刺進他的心房,鮮血汩汩往外流,染紅了一片土地。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虞泠收回手,兩人交換了眼神。旋即裴賀伸手掀開地闆上的毯子,下面藏了一個暗匣,打開後裡面躺着兩隻匕首。
他扔了其中一隻給虞泠,另一隻則緊緊握在掌中。
風聲漸急,兩人待了片刻,等到時機剛好時一同掀開竹簾走了出去。
踏在車外的踏闆上時,四周為了一圈黑衣蒙面之人,約莫有七到八個,握着一柄長過手臂的闊刀,雙目灼灼地盯着他們。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在确認眼前的人是不是要找的人。
得到了肯定後,蒙面人僅露出的雙眼裡迸出兇光,摩拳擦掌揮刀上前。
虞泠問道:“他們是什麼人?山匪?”,裴賀蹙眉,微微搖頭,他也不知道這些人什麼來頭,按理說這裡尚在天子腳下,怎會有山匪?
管不了那麼多了,虞泠跳下馬車,一腳踹到黑衣人握刀的手腕上,趁他吃痛之際,她迅速将匕首抵在其下颚處,上前幾步逼到車轅處。
“說,誰派你們來的。”
她問話時,身前濺起一道血液,再然後是裴賀的身影擋在身前。
見問不出話來,虞泠直接将匕首捅了進去,黑衣人雙目圓瞪吐出一大口血來。她拉住裴賀的小臂,兩人緊靠着。她順勢側過身,将手上未涼的屍身擋在他們身前。
一截刀尖從黑衣人胸膛刺出來,給他造成了二次傷害。
利用耗盡的屍體被虞泠棄如敝履,她擡頭正好捕捉到裴賀平靜略含緊張的目光,他分了一些,緊緊關注着她。
“不是山匪。”他輕聲道。
剩下的還有約莫五個人,包圍着他們二人,不為死去的同伴而背上憤怒,隻是怒其不争地唾棄。
虞泠分析道:“他們的武功訓練有素,也不會憐惜任何一個同伴,應當是特地培養組織的殺手暗衛。”
什麼人,會特意用培養的暗衛來殺他?裴賀心想,不等他思索完,身體下意識一側,躲開鋒利的刀刃。他看見刀刃上自己的眼睛,就如此之近。
一截發絲飄搖落地。
不知道誰驚動了牽車的馬匹,虞泠敏覺地回過頭,兩匹駿馬正朝前走來并逐漸加快了速度。她心裡有了主意,旋即反握住裴賀的手,兩人慢慢往後退,站定在一處,回頭駿馬牽着馬車就在咫尺之距。
她偏過頭低聲道:“知道少卿懼馬,我先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