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睜着有些濕潤的雙眼,迷茫的恰到好處。
雲傾輕阖雙目,複又睜開,眸中幽暗似是看不見底,“這發帶是我的。”
阿言瞳孔放大,眼中震驚萬分,似是有些難以置信,“你是小雲?!”久别逢故人,阿言激動地想上前互訴衷腸。
雲傾不着痕迹後退一步,“你怎麼會在此處?”她沒有久别逢故友的喜悅,而是在質疑他為何如此巧合出現在這裡,恰巧是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阿言失落地放下手,“當年你我在積善堂分開後,我一直在找你,隻是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你,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三三!”
“我自然記得你,你還記得我們在是何處遇見的嗎?”
“我當然記得,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我們在廣陵相遇,那年大雪,我在積善堂遭人欺負,是你處處保護我,維護我,給了我第二次選擇的機會,是你改變了我。”阿言拿着那條藍色發帶,很多年後發帶有些褪色,“這條發帶我一直随身帶,不曾離過我身。”
阿言溫柔注視她,眸中溫柔之色不似作假,“小雲,我終于找到你了!你能給我個機會報答你嗎?我從小無父無母,隻身一人,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了。”
雲傾神色有些怪異,“你還是叫我雲傾吧,小時候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我也不叫三三了,你可以叫我阿言,我可以叫你阿雲嗎?”阿言祈求着。
“都行。”雲傾環顧四周,似有意無意聞到一股清香,自從遇見眼前這個男人後,就一直能聞到這種香氣,“我和朋友還有些急事處理,你先在這個地方找個地方安頓下來,過幾日我再來尋你,到時候我們再好好叙舊。”
“好,我會等你的。”阿言笑着說:“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着你。”
榭季在一旁等得無聊,他倚在馬車前看着遠處兩人動作,眼看着那叫阿言的男人就要靠近雲傾,但好在雲傾後退一步,才讓榭季松了口氣。
看着雲傾走近,榭季癟癟嘴,“你們說了什麼?這麼久?”
雲傾挑眉,“想知道?”
榭季裝作無所謂,“我就問問,要是你想說,我也可以聽。”
“一些陳年往事罷了。”雲傾登上馬車,“一件關于我五歲那年的事,你想聽嗎?”她玩味注視榭季,看着他臉上表情變化,“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這麼在乎我身上這個東西嗎?”她指了指腰上挂着的竹子。
“和他有關。”雲傾說得認真。
榭季倒是一反常态,“不是?和他有關?跟他有什麼關系?”
雲傾一直盯着榭季,不錯過他臉上任何表情,“我五歲那年他救了我,他從家中逃了出來,跟我在破廟裡住了幾天,後來被家裡人帶走了,從那以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面。”
“哦?是嗎?那你可要看清楚人找對了沒。”榭季視線平移,避開她太過直白的目光,跳上馬車,執起馬鞭,馬兒悠悠跑了起來。
榭季不再說話,心下不知在想什麼。
雲傾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簾,好似能看清他的身影,她手抵在太陽穴上,眉下雙目漆黑,如大雪中落于松上的霜,微微一碰,簌簌抖落一地,與雪地融為一片。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半響,她微微歎了口氣,嘴角微揚。
榭季正襟危坐,心不在焉,“你怎麼确定是他呢?”
雲傾手撐着腦袋,“因為他身上有一模一樣的發帶,就這麼簡單。”
“五歲的事,現在你還記得清?萬一那發帶是他撿的呢?你又無從知道。”
“誰沒事去撿一個并沒有什麼用的發帶?”雲傾懶懶撐頭,“如果不是他,這麼多年也沒見有人來尋我,既然對于他來說不重要,那我也不必尋他。”
榭季握緊了缰繩,“如果那人是不小心丢的呢?”
聽此話,雲傾有些好笑,“你怎麼這麼關心這個?這件事跟你有關系嗎?”
榭季憋着一口氣,悶悶說:“沒有,我隻是怕你被騙。”
“放心吧,我有分寸。”雲傾掀開簾子,看着道路越來越偏僻,“你确定是這條路嗎?”她扭頭看向榭季。
榭季這才意識到自己走錯路了,不動聲色掉了個頭,小聲尴尬地說:“咳咳!走錯了。”
似是為自己找補,他看了看四周,有些慌亂,“這路怎麼和記憶的不一樣呢?一定是多了幾條路,我這多年沒來差點認錯了,都怪這路太像了!”
雲傾笑笑不說話。
榭季真不适合演戲,連撒謊都如此笨拙。
暮雲千裡,霞光乍顯,群山隐約,天地廣袤而沉靜。
翻新的土地上被挖出一個又一個小坑,鋤頭高高舉起又落下,随着餘晖漸消,額前汗如雨下,豆大的汗水随着主人揮手而滑落地上,那是一個莫約十四五歲的少年,額前發全部束起,露出光滑飽滿的額頭,臉頰兩側還帶着些泥土,應是不小心蹭上去的,他衣袖挽起,正努力耕耘這片土地。
樹葉摩挲,悠悠飄落小院。
一旁涼亭緩緩飄來茶香,石桌上趴着一人,手舉一張信紙,借着這落日餘晖仔細辨别上面寫的什麼,眸中水光潋滟,微微掀開眼皮向上,睡意惺忪,周身洋溢着困倦慵懶,半绾的發絲悄然滑落,為他增添幾分缱绻悱恻。
蓮紅衣衫勾勒大片蓮花,更襯得他溫潤如玉,雌雄難辨。
美人輕歎一口氣,茶香氤氲,他指尖碰到杯沿,再三試探後終是握住了茶杯。
若是仔細瞧,能看見他用作挽發的物什正是幾根細小的金針,斜插在發絲中,不甚明顯。
美人撇向院内,神情倦倦,“連理,快别忙活了,過來喝些茶解解悶。”
少年聞言咧嘴一笑,丢下鋤頭就往這邊來,“好勒!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