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凝忽然被戳中内心傷處,心中憋火,跪下時聲音悶響。
她才不是孑然一身。
她找到他了。
這一跪,便又是一個時辰,久到玄凝懷疑她們母女倆合起夥來整治她。
她站起來活動身子,卻見女官上前道:“殿下,陛下還沒叫你進去。”
連動一動都不行嗎,玄凝望着緊閉的房門,不情願地重新跪下。
又過了半個時辰,玄凝隻見女官行色匆匆招呼着男侍進去,随後便又無傳訊。
這兩人究竟在做什麼。
玄凝心裡默默念起了清心訣,不然她怕自己一時沖動,直接踢門而入。
金輪落于天邊時,烏木門總算打開,女官笑着說:“殿下,陛下讓你進去。”
紫煙渺渺,書房内燃着淡香,似有樟腦香氣混雜其中。
玄凝見到天子,跪拜行禮,擡眼看見長公主正躺在天子懷裡垂眼笑她。
“玄凝,你來。”天英招手,她這才起身走到書房内榻旁。
擺在天子面前的,是一盤棋,白子棋子玲珑剔透,黑子渾厚溫潤,一看便是用透明希玉和黑曜石琢磨出來。
“公主耍了賴,不陪本王繼續下了,你來代替她的位置。”
玄凝有所遲疑,總覺得天子話裡有話,隻好道:“陛下,我自幼學武,不精棋藝。”
“那又如何?”天英的眉宇間英氣逼人,望着就讓人敬畏,“本王也是自幼學武,下棋也是近兩年才有的興趣。”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若再推诿,便是讓陛下掃興了。
玄凝隻好硬着頭皮坐在天子對面,看着棋盤上棋子錯落,苦笑道:“那就獻醜了。”
在進昆侖之前,玄凝确實不會下棋,隻是鏡釋行常用下棋磨煉她的心性,久而久之,她也就對棋藝一知半解。
隻是她并不知道自己下棋的水平程度,從昆侖回來後,她再也沒有碰過棋子。因此,當她隐隐發現自己占據上風後,餘光裡看見天英臉色凝重,心道不妙。
壞了,又出風頭了。
随着她指尖白子落下,一旁看着的長公主嘴角漸垮。
玄凝隻好故意下錯一個位置,讓白子的包圍之勢有了突破口。
天英雖有懷疑,但見她滿臉懊悔,也就暫且打消疑慮。
半個時辰又過,玄凝望着自己的白子已無轉機,于是開口認輸:“我就說我下棋不精吧,這就被陛下殺的片甲不留了。”
天英還在複盤棋局,頭也不擡問:“你今天進宮找本王有何事啊?”
玄凝瞄了一眼長公主,她正趴在天英肩頭,完全沒有要回避的樣子。
“陛下,能否與讓我與你單獨說。”
天英看了她一眼,隻道:“你與天覃如今也應姐妹相稱,既然是一家人,就莫要見外。”
一家人……這是什麼冷笑話嗎。
不過既然都在,也省得她日後浪費口舌。
玄凝起身跪在天英面前,道:“陛下,我想請求陛下賜婚。”
“哦?”天英放下棋子,對她口中的賜婚來了興趣,“你們玄家還需要本王賜婚嗎?是哪家朗君讓你小小年紀有了成婚念頭。”
“城東書畫院有一位畫師,小女見了很是喜歡。”
聽到這兒,長公主再也坐不住,起身道:“你瘋了?為了不讓我得到君子蘭你就想将人娶了?”
瓊國對于成婚嫁娶向來重視,甚至專門出了一本律法。而其中就有一條是說,男子成婚後屬于女方财産,不可再為她人侽寵,若被人強行輕薄,女方有權向輕薄者索要賠付,甚至是上門私鬥。
她雖然也輕薄過不少成婚男子,但對方都因她是長公主,而不敢索要賠償。如果玄凝真将君子蘭娶到手,她再奪人,玄凝怕不是要直接拔劍砍了她。
見她這麼激動,玄凝哂笑道:“我還未說名字,公主怎麼知道我說的是誰。”
“那你說說是誰?”
“正是君子蘭。”
“你!”
兩人隔着天子對峙,誰也不敢逾越,夾在中間的天英若有所思,一手按着太陽穴,一手在桌案上緩緩敲道:“君子蘭……本王有所耳聞,聽說是個不可多得的巧手,人長得也頗有姿色,不過……”
她垂眼望着玄凝:“你還未到适婚年紀,怎就如此心急。”
不愧是天子,一下就找到關鍵點,不過好在她提前查了律法,做了準備。
“小女是冬月生人,年末即可及笄,而王親貴族成婚典禮籌備需要半年之久,現在提,并不算早。”
長公主晃着天英的胳膊,讓她不要同意。
“你算的倒是頭頭是道。”天英拍掉長公主的手,瞪了一眼,随後又望着棋盤道:“可是你要娶他,總要問問人家的意見吧。”
“……他一個男子,能有什麼意見。”
“本王說的不是君子蘭,而是君子蘭的戀人。”
戀人?
玄凝皺眉道:“他何時有了戀人?”
“哈哈哈——”天覃像聽到了什麼笑話,捧腹笑道:“玄凝,你不會不知道吧?全天景城誰人不知道君子蘭戀慕畫院夫人。”
就連天英也彎着唇,好心道:“公主對他感興趣,本王就着人查了他,發現他和黃夫人同吃同住有說有笑,不但如此,每晚君子蘭還會為黃夫人撫琴一曲以訴衷腸,說來也怪,本王自小與黃夫人認識,還未曾見過她對哪個男子如此上心……”
别再說了。
玄凝看着天子身上的蛇鳳圖案,恨不得大變活物,用長蛇将長公主發笑的嘴臉堵上,再讓金鳳載着天子飛上天。
天子不會無緣無故告訴她這些。
無非是想傳達黃夫人與她是發小,隻要她不同意,黃夫人不會放人。
天子真是多慮。
若黃夫人真是棠宋羽的戀人,别說是成親了,便是讓她碰一下,她都不會再碰。
*
她是附耳湊近,并沒有挨到他,可他為何還要輕顫。
玄凝不想知道,隻是見他垂眸不語,撩起他肩膀上的長發,狠狠抓在手中。
“告訴我,你和黃夫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棠宋羽被她扯着頭發,不禁揉皺了好看的眉眼,将人握住道:“松開……”
颀長的手指覆在她的掌節,卻沒有用力,以至于她能輕易拿開,“你先别碰我。”
他眼裡閃過一絲錯愕,擡到半途中的手猶豫放下。
玄凝放下他的發絲,望着一旁湯藥悶聲道:“你為何住在黃夫人家中,又為何夜夜為她撫琴,你對我愛答不理,卻對她有說有笑,是不是因為你眼中唯有她一人。”
盡管她十分不想承認,但她的定制攻略對象好像喜歡上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