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如何得知我和長公主相争侽寵之事的?”
玄凝躺在院中搖椅,美滋滋地沐浴着和煦春光,聽到步搖聲響,懶洋洋問道。
“你又聽誰胡說?”
“阿媫,不是我想聽,我看不見之後,這聽力倒是長進,你們在山下談話,我在山上都能聽見。”
“你就不能堵上耳朵,”玄遙掰開她的眼皮,看了又看:“應該是有人故意走漏風聲。”
被陽光照着,玄凝眼睛發酸,直想流淚。玄遙見她左眼有反應,又伸手去掰右眼。
“阿媫,你下手輕點,我可不是罪人。”
玄遙卻絲毫不減力度,掰着她的眼皮上下按動。
兩日過去,她的眼睛隻恢複到感光程度,比玄遙預想中的要慢。
“你是不是又嫌苦,把藥偷偷倒了?”
“……”
“怎麼可能呢。”
玄遙眯眼瞪着她睜眼心虛的樣子,又上手提着耳朵訓道:“我看你是吃熊心豹子膽,連我的藥都敢倒掉。”
玄凝打蔫道:“阿媫,你的藥味道太奇怪了,光聞着我都要吐了,嘗一口人怕是要歸天。”
“小妮子又說胡話。”玄遙松開手,無奈在她身邊說道:“你要是嫌苦,我就給你換個方子,隻是效果不及現在這個,好的也慢。”
“慢是要多久?”
“大概半個月。”
玄凝靠在椅背上晃了晃,半個月也挺好,可以跟長公主一樣,對外稱病。
她才不相信區區一串手就能把天覃吓得卧病在床。
那可是長公主,閻王爺到她面前都要被她罵個狗血淋頭。
“既然長公主選擇閉不出戶,息事甯人,那我也隻好淺淺效仿一下了。”
腦袋被人點了一下,玄凝依稀看見面前有影子晃過。
“那這半個月你待在山上哪也不許去,山下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嗯。”
玄凝追尋着影子消失的地方,問道:“話說,那個魇魔當真是長公主找來的?”
玄遙遲鈍了一會,緊鎖着眉心道:“……不該你知道的,别問了。”
“她害我目不能視,當然和我有關,阿媫你也不用瞞着我,你從地宮出來後交代的話,我可全都聽見了。”
天還未亮,她在院子裡練功時,就聽見後山地宮出口有人竊竊私語。
玄遙昨夜進了地宮後,一夜未出,玄凝不禁好奇,屏息聽了片刻。
“交代下去,地宮燈火不得熄滅,放幾面稀玉鏡照着她,加大醒神藥量,我就不信她能撐住不說。”
玄凝望着眼前靜止不動的暗紅身影,笑道:“阿媫,醒神藥吃多了可是要死人的。”
“她本就該是死人。”
“……”玄凝收了笑容,聽玄遙的口氣,總覺得事情好像不太簡單。
“阿媫,我不多問,你就告訴我長公主會是那個對她有恩之人嗎?”
“絕無可能。”
“嗯,知道了。”
玄凝轉回頭,繼續享受暖光灑灑。
既然不是長公主請來的,那就是另有其人。
至于玄遙……她若不想說,便是自己再怎麼撒嬌,都不可能告訴。
真是懷念在昆侖山上的日子,每天隻要愁一件事——打敗鏡釋行,早日下山。
早知道棠宋羽喜歡别人,她就在山上不下來了,也省得和鏡釋行不歡而散。
……怎麼又想到他。
山下有車馬聲,玄凝閉目養神時,聽到有人說話。
“畫師讓我把這個送還給小莊主,另外他還有一句話,此前之事多謝殿下,還望殿下珍重。”
她緩緩睜開眼,玄遙正在一旁翻閱竹簡,見她站起來以為是要活動筋骨,就沒在意,低頭繼續看着藥籍。
忽的一陣風拂面,玄遙擡頭時,椅子前空空如也。
她慌忙站起環顧四周,院中已無玄凝身影。
“造反。”
玄凝憑借着對辰宿山莊地形的了解,一路磕絆總算是趕到了山腳門莊前。
“站住!”
門外醫傭已經打算駕着馬車離開時,見她氣勢洶洶走出來,連忙停下了馬車。
“小莊主?你怎麼來——小心!”
車内之人聽到聲音,面色微微一怔。
玄凝剛要上前,腳下卻踩了空,若不是看門侍衛眼疾手快,她怕是要在自家門口摔個大跟頭。
差點忘了,辰宿莊門前的台階上月新修,比原先多了一階。
玄凝撥開身上的手,直直走向馬車:“棠畫師讓你送什麼東西?”
醫傭連忙上前道:“禀小莊主,剛剛已有侍女拿去給你了,小的沒想到小莊主會來得這麼快。”
“你可知是何物?”
“小的不知,是一塊軟紗包着的,摸起來,像是玉件。”
她心中微微一動,莫非他沒有扔?
“他還說了些什麼?”
“呃,他說此前之事多謝殿下,還望殿下珍重。”
“除了這個呢?”
“沒、沒了。”
當真一句辯駁都沒有。
她垂了眼眸,視線中隻能看見模糊影子,她手拂過車窗,發出“倏倏”響動。
望着她的側臉從窗前經過,棠宋羽握緊了手,泛白關節發出響動,生怕被她瞧見。
他自然不知她目不能視,聽力卻好的驚人。
聽到車内有響動,玄凝問:“車上是何人?”
“禀小莊主,是一個病人,正要送去沃城養傷。”
“沃城?那可是個好地方。”
四季溫暖,雖臨海卻鮮有風暴,就連先皇如今也在沃城頤養天年。
玄凝扶着車身,轉身又來到了車窗前細嗅,方才經過時,她便聞到一縷熟悉的藥味,她之前給他上藥時,也是這樣的味道。
“呵。”
難怪要她珍重,原來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