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頰兩側挂着的紅暈實在引人注目,玄凝蹬身用力,跨過木台穩穩落坐在窗邊。見他後退,手腕一抓,把人拉到了面前。
“殿……”棠宋羽身形一個踉跄,差點倒在她身上,不過好在及時出現了一隻手将他扶住,緊接着額間一涼,她的手貼了上來。
額頭上的溫度比她掌心高出不少,玄凝皺眉問:“還在發着熱?喝藥了嗎?”
像是盛日下的一隅涼陰,清風捎來,手心相握,棠宋羽點了點頭,擡眸看她無事的模樣,猶豫問:“殿下的身子好了?”
“托畫師的福,一早就好了。”
怕她又是在逞強,棠宋羽擡手撫上她主動湊過來的額頭,溫涼的觸感緊貼着掌心,他才放心下來。
還真是好了,隻是為何托他的福?
他不問,她反而自顧自的開始胡謅:“這溫邪可能是看畫師身嬌體軟,在我這短暫停留了一下,就全跑去折磨美人了。”
“……”
頭疼因她的到來擱淺,如今倒又要興風作浪。
風浪掀起時,無聲亦無形,她全然不察,還伸手在他臉前抓了一團空氣,振振有詞道:“溫邪小鬼實在可惡,我幫畫師揪出來教訓。”
這種話從玄家小莊主口中說出來,像是偷學了大人騙哄稚童的話術,聽上去并沒有信服力。
可棠宋羽卻像是第一次聽見,眸光微閃,握着她的手靠近了一步。
“殿下……”
“嗯?”
略有些幹燥的唇瓣動了動,玄凝沒聽清,微微傾身,問他說了什麼。
垂落的眼睫悄然扇動,她沒等來耳畔呢喃,倒是等來了臉頰輕啄。等她詫異回身,美人已經放開她的手,退到案邊抿唇道:“殿下何時把衣袍還我。”
“呵,”玄凝跳下窗,“畫師想要的隻是衣袍嗎。”
逐步逐寸的靠近讓他神情逐漸慌亂,尤其在她問完後,胳膊一抻,将他鉗制在案邊,“衣袍在身上,畫師想拿回去就自己動手,就像方才親我一樣。”
棠宋羽簡直後悔招惹她。
衣擺垂落腿邊,看着落了些斑駁痕迹的衣袍,指尖剛碰到,她就輕哼了一聲“畫師真是不坦誠”,找準角度吻了上來。
“看在畫師替我受罪的份上,我也勉強幫你分擔一些吧。”
說完,便是比腦海中的風浪還要洶湧的吻,聲音蓋過了耳邊喧嚣,直教他皺眉後退。
大腿撞到案沿,他退無可退,又被纏着不放,透過不經意睜開的眼,看見她閉眼專注的神情,倒是比溫邪還要令人升溫。
等親夠了,她舔了舔唇,蔫壞的眉眼一笑,怎麼看都不像是勉強的樣子。
而本就遭罪的美人早已被吻軟了腿,被她抱在案邊坐着,輕容染春,朗目含羞,喘氣時連顫抖的手都在暗暗用力。
玄凝看了眼握緊的手,眼波流轉,又落在他的臉上仔細端詳。
“你好像……”
她傾身靠近了些,棠宋羽着越來越近的眸眼,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生怕她又要打着替他分擔的美名,幹一些不是正人君子該幹的事情。
琥珀中的光芒上下流連,勾唇時,連眼睛都彎翹。
“長高了。”
不是什麼胡話,棠宋羽卻還是無措地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雙腿,喃道:“有嗎……”
他現在這幅模樣,實在是可愛。玄凝忍不住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初見時,我親畫師毫不費力,如今我要踮腳才能……”她沒說完,不甘心似的又道:“原來骨折可以長高,我下次也試試……”
“殿下,”棠宋羽擡起頭,小聲怪道“不許胡說。”
她眯起了眸眼,“畫師果然膽大,都能像阿媫一樣叱責我了。”
開玩笑的話語卻讓聽者心中有些堵塞,他猶豫了一會道:“……我以後注意。”
眼看美人神情黯了下去,玄凝心中不禁嘀咕,自己是不是哪裡又說錯了。
想了想,她輕捧着他的臉,擡眸笑道:“我開玩笑呢,畫師在我面前無需顧慮,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可以。”
話雖是這麼說,可她終究是世子,身份顯赫,即便眼下得了應允,若她哪日心情不好,怕是會像那夜一樣,再次予他巴掌和卑賤。
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他臉上紅雲好似寒風刮過,消褪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依稀兩團高燒紅暈,還挂在顴骨上的一層薄皮。
半晌,棠宋羽輕輕握住手腕,将其從臉上拿了下來。
“殿下,卑職有個問題。”
問什麼問題還要用到卑職自稱,玄凝不假思索道:“你說。”
指腹在青紫交纏的脈絡上摩挲,他神情有些憂慮,卻還是頂着她的目光問道:“殿下是喜歡這張臉,還是喜歡皮囊之下的人。”
“什麼意思,難道說畫師真是披了皮的妖怪,來剖心食肉的?”她故意湊近,想以此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卻沒想到他這麼認真,握着手腕緊了又緊,“是臉,還是人。”
“……”
她忽然之間變得沉默,連身子也拉遠了些。
“可能,是你。”
心中添的苦澀,沖上頭腦又是一場風浪。
隻是可能,居然隻是可能。
他原先做了最壞的打算,比如聽到她說“隻有臉”。
這個回答,比最壞稍微好了一些,卻也不遜蕭瑟秋風。
在玄凝心中,這聲“可能”已是有迹可循的心思,可惜他無法洞察知曉,下了桌案,躺在床邊道:“卑職頭疼,殿下自便。”
“……”玄凝摁着眉心,正思考要如何哄好時,門外傳來了幾聲重疊腳步。
“畫師,好消息……”來人邊說話邊推開門,“可以出城了,你後日就和黎族采辦藥材的車隊一同回天景城。”
棠宋羽正看着窗外,聞聲頭也不回道:“哦。”
柳予安順着他的目光看到窗戶敞開着,又是一陣喋喋不休,“開什麼窗戶,小心病情加重。”
見門窗被關上,他落了眸眼,問道:“我是不是很蠢。”
蠢到明知她心中糾結,卻還是步步緊逼,與她置氣。
昏暗中,回答他的,隻有沉寂中一抹跳動的燭光。
直到後半夜,棠宋羽想翻身卻發現動彈不得,睜眼發現,他不知何時被人摟在懷中。
耳畔是熟悉的呢喃,“棠宋羽,明天陪我去個地方吧。”
“殿下……不生氣?”
“生氣啊。”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在生氣,她摟緊了腰,隔着薄衫一口咬在他肩胛上。
她咬的用力,棠宋羽忍着痛沒有吱聲。
“平時都是我哄畫師開心……”
“要不,你也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