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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Chapter.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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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的滄岐,生機泯然。

王城地下,監禁犯人的囚房人滿為患。老鼠,虼蚤,看不見的病菌在陰暗中滋生蔓延,叮咬與騷動,哀嚎與癫忿,人生而如落葉,先是一兩片落地,到了夜晚風起,便四仰八叉地全數長眠在地。

城中暴動頻繁發生,人們四處尋找宣洩口發洩,在絞死城中行醫大巫後,又将目光放在了生來具有黑色外表的動物身上。

黑貓和黑狗,盤旋的烏鹫和倒懸的蝙蝠,長有黑色胎記的和面帶黑痣的人。

無一放過。

有關神遣的一切歌謠,在衆人口中傳唱,其中一條,伴随着王神歸來,如無處不在的灰燼,落滿人心肩頭。

[頭頂冠帶罪惡]

[火焰塗滿刀尖]

[燃燒,燃燒]

[灰燼是眼淚]

王宮中,娜伊爾被綁住時,還在咄咄質問着手底下的王城軍,竟敢出賣王室,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坐穩位置。

“她給了你什麼好處,地位,金錢,還是男人?”

“不,”尼古利搖了搖頭,“代政王她什麼也沒給。”

神天降罪王室,神妲烏娜伊爾作為罪魁禍首,應當以身沐火,求得神天原諒。

“火祭?”

娜伊爾無法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我可是烏娜伊爾,是滄靈唯一的伊爾氏王神。”

尼古利斜眸望了她一眼,漠聲道:

“也是最後一位。”

濃煙飄散,祭台下,走投無路的滄岐子民,将苦無發洩的怒火與悲恸,歸咎于王神挑起戰亂,懷罪不為,振臂高呼着“祭焰焚妲,神恕滄靈”。

白煙源源不斷地從巨大的祭壇口鑽出,真切感受到愚民怒火,坐以待斃,不是娜伊爾的行事作風。

摳去外殼的鋒利指環,磨斷了緊連着的最後一縷繩編,娜伊爾擺脫束縛,抽身奪走了身旁人的刀,一揮一刺,果斷又狠厲。

寒光與血色飛濺祭壇,尼古利捂着脖頸跪倒在地,大股的鮮血從指縫流出,澆灌在祭台石闆上的雕刻紋路——無數條細長的蛇,上下交纏錯落,盤踞在以日月為中心的巨大圓環周圍。

刀鋒傾斜拔出,被刺穿的胸口破土泉湧,反應過來的王城軍紛紛拔刀,直面那沾滿腥血的陰戾殺氣的面容,又一一畏縮,不敢上前。

娜伊爾盯着她們的身後,那本該屬于她的王座,如今,卻被一個瓊國人占據。

“隻要你們現在轉身,将刀刃對準那個竊國賊,本王可以寬恕你們犯下的一切罪過。”

王城軍左右相觑,腳下卻不曾退後一步,女人坐在高處,神情憐憫地望着她。

“蘇伊爾……”

娜伊爾恍惚看見了她的母君,記憶中,無論她如何跪地相求,那高高在上的蘇伊爾王神,始終不肯開口寬恕無辜的孩子。

[蘇伊爾!]

大殿中,一身腥血的神妲,抱着已經散發腐臭的瘦小身架,目光陰狠地瞪着她。

[遲早有一天,我會殺了你,成為新的王神,在此之前,勞煩母親替我守好這個位置。]

話語驚人,殿内臣子無不惶恐呵斥,王座上的蘇伊爾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勾唇哼笑了兩聲,湛藍的眼底,淨是出乎意料的狂喜與激動。

[好,好極了。]

回憶充斥眼底,娜伊爾口中喃喃退後了半步,“為什麼……你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地糾纏我……”

祭台下方,忽而有人高舉着東西狠狠朝她砸來。

“是你殺了我們的蘇伊爾!害死了我們的神旦!你去死吧!”

蘇伊爾,蘇伊爾王神,究竟還要聽多久這該死的稱謂!

害死神旦的,明明是她和玄凝!

娜伊爾轉過身,一掌接住那人扔來的石頭,随之砸了回去。一聲悶響,女人的身影緩緩倒下,被砸爛的額頭,砂紅涓涓。

“你們既然敬愛着蘇伊爾,不如下去陪她。”

衆人驚呼着後退,天凜卻悠悠站起身,手捧着象征王權的黃金骨冠,站在高台上冷聲藐視着愚昧民衆。

“女真王恃神無恐,傷害子民,我現以代政王的身份,褫奪你一切權力。過去的滄靈王神已經死去,新的滄靈,不再會再有王神統治。歡呼吧,偉大的滄靈子民,你們即将迎來無神無主的自由國度——”

水漲船高的呼聲中,天凜高舉起黃金骨冠,向不遠處冒着焰火的祭壇口扔去。

金色刺眼的弧線從頭頂飛過,娜伊爾跳起來攔截,奈何即使她奮力跳起,刀尖,仍與權力失之交臂。

骨冠砸落,驚得白焰四竄,短暫而失控的煙霧中,不知是誰率先領頭喊了一聲“王神之軀,可贖萬罪”,人們便紛亂成一團圍擠上去,人踩着人肩膀爬上了祭台。

娜伊爾剛落地,還不等站穩腳跟,就被人撲倒在地。她怒喝了一聲,揪起那人的衣領,橫刀一抹,便又是半面溫血沒紅唇。

她一腳蹬開了屍體,翻身擡手,身後欲圖抓住她的王城軍瞬間哀嚎,捂着流血的大腿倒在地上。

前有王城軍,後有如惡鬼般撲食的子民,娜伊爾心知情況不利,提刀利落放倒擋路的王城軍,三兩步跨步跑上台階,她要想平息當下混亂,必須先擒住那竊國賊才行。

腳下驟刹,台階盡頭,竟出現了一個和她同樣手握刀柄的王侍。

這人渾身散發着威懾氣息,娜伊爾直覺她的身手不亞于玄凝,謹慎地盯着,“那天是你打暈了我?”

“王神娜伊爾,毒母弑長,罪大惡極。”

王侍臉上戴着面具,不緊不慢地下來,腰間系着的倒挂水壺,随走動潑灑在姜皮般老舊色澤的石磚上。

“我會洗清你的罪孽,讓你的身軀與靈魂,得以最純粹解脫。”

話音一落,寒刀逼近,娜伊爾連忙跌身躲避。

同為持刀,所用刀法不同,行之過招前半段,多以試探功力底細,但娜伊爾腹背受敵,不等她摸清對方招式,膽大的愚民撲到腳邊,抱緊了她的腿,寒刃從來吝啬,不給時間掙脫,腿就被削破了半邊血肉。

奪目的日光披着淺色綢紗,逐漸走向厚重雲層。嘈雜人影如伐木倒地,不斷彙入滾燙的殷紅血液,順着環形凹槽蜿蜒前行,萬蛇如活物般蛹動,日月盛大不安,幾片熱血飛濺,圓環中的淺細紋路也斑駁顯露。

那是……獻身?

祭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象征神旦的圖案,卷刃斷裂,絕望之際,娜伊爾奮不顧身地踩着圍堵的人牆,奔撲到祭台中心,指尖勾勒着冰涼紋路,她哀垂下頭顱,低聲啜泣道:“薩耶,我知道錯了……不要讓她帶走我好不好……”

身後的刀尖飛躍而來,娜伊爾下意識閉緊了雙目。

“薩耶,求你——”

風聲呼嘯,壇中焰火掀湧如浪,頃刻間将祭台籠罩其中。

“快退下!嘉兒!”

饒是再冷靜莊嚴的面容,此刻都緊張擰緊了眉眼,天凜趴在牆邊,四處尋找着熟悉身影,直到那身松綠侍服從火焰中全身而退,她才直起身,神情重回冷峻。

天嘉仰着脖頸,回眸看了母親一眼,見她仍是一臉漠然地盯着不遠處,難矜自嘲,低笑着甩了甩被燒灼紅腫的手背。

火焰以日月神紋為中心,将狂暴的民衆阻隔在外,娜伊爾擡起頭,眼前的白焰屏障高大,身影獨跪在其裡,難以見滄天。

朦胧身影從焰火中走出來的那一刻,娜伊爾怔怔喃道:“真的是你……”

“薩耶。”

傳說在白焰中誕生的孩子,會被神天賜予不老不死之身。

為此,每一代王神都不計代價的去尋找,或許是人為幹涉,又或者神天不忍,近十年來,滄靈的四月,沒有新生,隻有漫天飄落的火焰,翩落枝頭融山雪。

神書上記載,王神蘇伊爾在外出的路上,途經峽谷地帶,偶遇白焰噴發,受驚意外早産,誕下了薩耶。

隻有少數人知道,她當時腹中的胎兒才滿五月,若是早産,除非神天顯靈,否則恐怕難以活命。正因如此,娜伊爾才笃定薩耶并非蘇伊爾親生,而是她撿來的棄嬰。

“薩耶……”娜伊爾拖着傷腿,往前挪了一小段距離,“我就知道你不會死,更不會抛下滄靈,棄我不顧。”

她緩緩遞手,擠出的笑容,帶着不知原因的勢在必得與傲慢,“回來吧,回到我的身邊,我的神旦。”

美人視她的話為焦煙,眼底揮之不去的厭色,馳清風流淌。

“我說過。”

他繞開施恩般的手,取下了戴在娜伊爾脖頸上,由頭骨雕琢的潔白聖面,垂眼無悲無喜。

“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站住!”

娜伊爾想拉住他,卻隻抓住了一團白煙,她不死心地爬起來,忽略身上的疼痛,奔跑着奮力撲了上去。

款款向前的背影,在她即将觸碰的一瞬間,消失了。

一聲悶響,娜伊爾狼狽地跌落在地,擡眼見他頭也不回地走進白焰,她的臉上,失去了僞裝出來的所有傲然與冷靜,憤然捶手,也不管傷口是否會因此再度崩血。

“為什麼……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到頭來,你連一個回眸都不肯。而她什麼都沒有做,你卻願為她獻舞割喉,這公平嗎,薩耶!”

吼聲憤慨,使得腳下步履一頓,微微回眸,不談公平,隻論因果。

“崖洞十四夜,旦身葬饑寒。白山宿雷雨,枯木逢春生。”

“他的凡心,早就施贈予我。此番歸還,既是有事相求,亦當是彌補遺憾。”

字裡行間的内容過于隐晦莫測,娜伊爾隻聽懂了大概,不知他所指,“他是誰?你又是誰?”

棠宋羽并不打算多做解釋,說完便匆匆踏進白焰,消失不見。

“等等……”

火勢在他消失後漸漸平息散去,那些不知是受誰洗腦,發瘋般要用她的血肉來消解災厄的暴民,看見火焰褪去,瞬間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娜伊爾慌忙爬起身,朝着遠處祭台奔去。

“我錯了,我不該強你所難,不該害你再一次受獄火折磨,薩耶,原諒我,我真的知道錯了!薩耶——”

額頭撞在祭壇上,娜伊爾趔趄了幾步,不等暈倒在地,身後追趕的暴民便蜂擁而至。

“走開……你們這群該死的……”

娜伊爾揮舞着手臂,試圖将惡鬼般的衆人驅散,但她撥不開黑暗,走不出陰影,在充斥求生欲望的一雙雙貪婪眼睛凝視下,她的手腳,被人啃食,她的臉,被擠堆至扭曲,恐懼的眼淚,在血泊中化作灰燼,她的湛藍,熄滅了。

人們自以為得到了救贖,抹着唇上的腥血,面帶滿足笑容地跪地望着神天,癫狂的笑聲此起彼伏,吞咽的血肉“靈藥”還未消化,箭雨鋪天蓋地而來,無處可逃,亦無處可藏的子民,便與殘存模糊的王軀,一同點燃祭台。

短暫的“神迹”降臨後,傳說被神天觀照的天地國度,于攤開的掌心緊攥。

“瘋愚的王神,蒙昧的世人,崇神尚武的國度。母親忌憚多年的滄靈,經我掌心,也不過眼前灰煙。”

天凜回身望着上來的身影,野心占據的眸光閃爍,“告訴她,王神已死,滄靈盡入彀中。”

“是嗎。”

來人抑制不住的冷笑,逐漸演化為一連串尖銳幹笑,天凜察覺到異常,眉心緊跟着腳步退後而皺起,“嘉兒,你怎麼了?”

“母親,不要怕——”

輕緩柔和的細嗓,如燭光枕邊,哄睡安眠的話語。

天嘉擦去眼角的笑淚,水壺中最後的清澈,随一霎寒光,澆首落幕。

顫抖的手心,沾滿了脖頸鮮血,天凜驚怔之餘,又不敢太大動作,隻能小幅度地擡眸,用難以置信的目光審視着,她最聽話的孩子。

“你……你竟敢……”

“天嘉”湊近撫摸着女人眼角的山巒,“你的孩子懦弱膽怯,自是不敢做出弑母的行為。”

她貼近耳邊,呼氣笑道:“可我……是你口中瘋愚的王神呐。”

“什麼……”

“世人隻以為王神之稱隻是大言不慚的自封,鮮少知道,王和神,從來是兩位。”

不甘的眸中,頂着“天嘉”模樣的身影,笑着退後了兩步,“我主宰滄靈曆代王君,如今娜伊爾已死,伊爾王室再無繼承,我隻能重新找一個王君玩了。”

天凜還想說些什麼,然而再多野心與不甘,都因喉嚨間的血流不止成為臨終憾事。

“天家的孩子……不會甘願被任何人主宰……哪怕……是神……”

“呵,天家?百年前,金州十國戰火不斷,你們的祖先趁人之危,攻占盟國,并以滿城百姓性命為要挾,逼迫一國之君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和族人,屈膝獻降。”

“天嘉”把玩着手上的長刀,眼底忽而閃過一絲玩味,故意反問道:“你知道,那個下跪的王君姓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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