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獵物追着她咬,才是新鮮且有趣。
心想着,玄凝伸出手,将過往初遇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她又去摘他的帷帽。
相較于長且飄曳的緯紗,他今日戴的是短紗制,邊沿與肩平齊,摘下時,她特意朝前揚去,不讓輕紗,弄壞了他的淡妝。
南風吹皺眼,擡首望歸君。
她拿着奪來的戰利品,回眸時,沖他得意一笑,笑的耀武揚威,笑的風光恣意,笑的……像是在邀請他過去。
錯覺。
棠宋羽心中斷定,腳下停也未停,轉個彎又往回走。
沒了輕紗遮掩的容貌,一回頭便剝奪走本屬于世子的視線,讓人不約而同張着嘴,發出一切有關驚豔的感歎和措詞來。
一聲聲的低歎,夾雜着竊竊的輕佻浪語,衆人驚呼聲中,玄凝解開系在腰間作圍裳的五彩衣,抛在空中,讓風作浪湧。
春日裡的一朵靓麗浪花,降臨在美人溫潤發髻上,斜插的竹葉檀木簪。不等棠宋羽颦眉去掀,忽而眼前一亮,他還沒反應過來,笑眼愈近愈盛,勾起弧度的唇,在觸及時頗具力度。
棠宋羽:“……”
她吻了他。
在喧鬧長街上,在衆人目光下,在五彩衣籠罩的紅昏裡。
腦海中的蝴蝶振翅翩飛,她還要緊緊扣住他的雙手,抵在他的心口幽潭池畔,讓他發覺心上震顫,遙比山崩地裂還要撼動,讓他覺得當下此刻,勝過一切有意制造的親密夢境。
這就是她輾轉反側,苦思冥想的重逢?
棠宋羽無意扣緊了她的指間,将微微輕啟的唇縫,撫作她欲要離去的挽留。
玄凝得逞般似的笑了。
笑的連杏花都彎了身,成為枝頭樹下,如蘭草般彎垂的皎月。
“夫人塗了口脂,阿凝豈敢偷吃。”
她毫不留戀地後退,離開彩衣籠罩的一隅天地,并在離開之際,将早早别在發間的絹花,藏進他的衣襟。
“送你。”
一回頭,棠宋羽的帷帽還戴在馬頭上,玄凝想,他有了五彩衣,應該也不需要了,便将帷帽交給了趕來的吳關。
吳關還沉浸在方才的畫面,接過去一臉癡笑道:“還是本尊會哄,我回去就改本子。”
“寫我的?”
“對……啊不對!”
反應過來,吳關瞬間驚慌失措,連連擺手辯解,玄凝卻隻笑笑,不做表示。
剛巧棠宋羽掀起彩衣,從中探出個腦袋來,她路過,擡指輕點,道了一句:“待我回去,拿你是問。”
吳關心下大驚,滿臉愁容惶恐,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求救道:“糟了糟了,夫人,我該怎麼辦?我不想被剁手——”
棠宋羽沒有勸他淡定,反而推開他的手,冷不丁地道了一句:“她回不來的。”
吳關:“?”
待坐在馬車裡,棠宋羽才掏出被她藏在衣襟裡的月季花。
“假的……”
他一看便知。
湊近輕嗅,雖有香味,但不是月季香,是獨屬于她身上的味道。
馬車緩緩行駛,棠宋羽靠在角落,淡紅指尖有意或無意撥弄着花心,又逐層逐瓣地描繪輪廓。
半晌,車内傳來了一股燒焦的糊味,吳關皺眉敲了敲窗格,“夫人,車裡面有東西點着了嗎?我聞到好濃的糊味。”
“沒有。”棠宋羽隻手撩開了竹簾,讓無處安放的灰煙得以飄散出去,
焦化的月季靜靜躺在掌心,棠宋羽若無其事看了一眼,瞬頃,灼痕消退,花容恢複了原貌。
确定了存在,棠宋羽望着窗外掠影,淡淡道:“她已回來,你該走了。”
空氣隐隐加快了流動,眨眼間,座上的男子眉間急蹙,盯着車頂冷冷道:“我的事,不勞煩神君費心。”
“莫要說三年,哪怕隻剩三天,隻要在她身側,吾身死而無憾。”
“無論今後發生何事,我絕不會成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