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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Chapter.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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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牌沉甸甸的,躺在掌心頗有些分量。

和重明玉佩有所不同,通體烏黑的墨玉上沒有半分雕琢,唯有透過燭光,方能觀其中天然成形的紋理,千絲萬縷的瑩瑩幽綠,共同構築了銳利不滅的重明之眼。

玄凝生怕手上的油污塵埃,弄髒過于光滑的表面,一時不敢摩挲,捧在手心打量着,猶豫道:“這是……暗部令牌?”

“嗯。本來想在拜仙祭典最後交給你的,但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到處不見人影。”

玄蕪海拿食箸挑揀着盤中的青豆,玄凝剛想幫她,她擺了擺手:“這些年在陰山上修行,應師姥要求,每日拿着兩根長棍夾送石子,說是有助恢複,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習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玄凝也就不再“熱心”,看着令牌又問:“長老們也都同意?”

“大多數同意,其餘的……架不住你阿媫威風,勉強同意了。”

玄凝攥緊了令牌,目光與玄遙對上的那一刻,眼眶知心事酸甜,琥珀漸溫漸潤。

明月當空照,熱鬧的庭院隻剩下一抹古琴尾音,還在輕顫着弦聲向竹影吐訴衷腸。

接送的馬車陸續離開,花燈高懸的山階焰火氣味沉澱,玄凝走在玄遙身旁,想說想問的話太多,到嘴邊又咽下,半晌還是玄遙率先道:“吞吞吐吐,看來是與他有關。”

“嗯……他回來了。”

玄遙一點意外的反應都沒有,畢竟能讓她焦急離去,錯失領令風光的原因,不多。

“他能想出主意回來,倒也不算愚笨。怎麼不讓他進來與長老們見上一見?”

“他滿眼疲倦,想來是晝夜趕路,沒能睡上個安穩踏實的好覺。若以此精神面貌去見長老,恐是不妥。”

“你倒是處理妥當。”

模棱兩可的話,玄凝聽出了指責的意味,低頭望月影,十指攥了又松,終留不住一抹白。

“莊主。”

待攙着人回到庭院,玄凝掏出腰間的令牌,雙手捧奉,跪地俯首,向落座軟榻上醉意燒腮,正要阖眸休憩的女人,獻上半分醒酒良藥。

“暗部乃重明之眼,關系重大,孩兒恐擔當不起,還望莊主收回成命。”

玄遙坐直了身子,望着她手中遞來的令牌,臉上的溫度一點一滴地退卻,片晌隻剩了兩抹醉紅:“你并非畏手畏腳,不敢擔當之人。執掌暗部對你而言更是不在話下,你為何不要?”

“多謝莊主擡舉。身處暗部,默默無聞,事事警惕,勘識蛛絲馬迹,敲定訊息真假,再行通報莊主。而我行事沖動張揚,有仇當場必報,忍不得半點屈辱,無法适應暗部,更别提掌管一說。”

那張酡紅的臉向前傾了又傾,“所以,你拒退令牌,是在報複我嗎?”

“莊主明鑒,那日是我沖動行事在先,莊主予我警告懲處,實屬應該,我心中無任何恨怨,更無報複之念。”

“擡起頭說話。”

她照做不誤,随他模子生長的眸眼,此刻裝滿了心事,深沉如海底。玄遙冷笑了一聲,揮手打掉了她手上的令牌:“還說無怨無恨,我看你是怨恨滔天。”

“沒有。”

摔落魚缸下的墨玉令被砸碎了一隅棱角,指尖摩挲着,玄凝的身形低了又低,仿佛一同碎的,還有與身後目光血脈相連的牽絆。

“我隻是想不通,玄莊主究竟有何十萬火急的事情,非要以我的名義,請仙人下山。”

“不隻是請,你還要讓他位列玄家長老,讓我跪他拜他。”

轉身時,寬大的袖擺驚惶了燈檠,受驚的燭火在臉上跳動,光與暗交錯,襯得她滿面不解,皆成無法忍受的憤怒。

“宗祠重地,男子不可進。敢問玄莊主,鏡釋行又憑何而進,就憑他是可遇不可求的仙人?我族何時成了崇神魅仙,唯利是圖的勢力之徒?”

玄遙撐着手靜靜聽完,道:“鋪墊了那麼多,原來是在為你的夫人打抱不平。”

她言語緩了幾分,低斂的眉山間依舊揣着愠色:“我非他,又豈能知曉他心。從頭到尾,我隻為自己。”

落滿陰翳的眼簾半落又擡,玄凝将墨玉令重新放回她手邊:“沒收我權力,再施以令牌,母親,若你對我不放心,大可不必着急卸任,若長老不同意,我自有能力證明,若你生我的氣,罰跪也好責罵也罷,孩兒都無怨言。”

“可你照舊冷落我。”

“期間你與箐箐同居同行,有說有笑,她眉眼生的像你,又善于暗器機巧之術,無人不道玄莊主何時又生了一個小莊主。”

玄凝越說越難過,鼻頭一酸,淚水便在泛了紅的月灣盤旋。

“那我呢,母親……我和你難道就不相像嗎,你不許她們喊我小莊主,卻不反駁别人的話語,是因為你心底也認可她們的話嗎?”

她跪在膝下,擡眸間,淚葬紅蓮,問誰解辛酸。

偌大的前庭一時鴉雀無聲,唯有夜風與珠簾念念難分舍,作一曲輕紗曼歌,推向幾盞舞動的浮光,不忍落幕。

半晌,指挑垂首,女人投來的目光專注,像是在觀摩欣賞自己的造物,看得玄凝不禁屏住了呼吸,揣摩她眸眼中,一切風吹草動。

可是她眉眼淡然慣了,早在血雨紛飛的至暗時刻,目睹族人接二連三慘死刀下的眸眼,無論憤恨還是悲傷,都随手中舉起的弓弩,湮滅于唳鳴風聲。

玄凝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尊屹立在半山腰神廟裡,被雕繪成玄遙模樣的神像。

道法仙人,通天神巫,人神焉無。

人神?

玄凝微微岔神,棠宋羽會是這般存在嗎……

察覺到她心不在焉,玄遙放開了她的下颏,一經開口,便使人心竅扇然無物,遍地荒涼,想不回神也難。

“嗯。你與我并不相像。”

“你未曾曆經過我的前半生,我也未能将你的前世琢磨看透,縱使你的容貌,舉手投足間與我接近,但共處屋檐下,又豈會一點相同都沒有。”

她拿起令牌看了看:“至于箐箐,你該慶幸她從小就被灌輸成為莊主備選的觀念,卻‘油鹽不進’,一心鑽研軍械機巧,無心莊主之位。”

“若你真的不願,我亦不會逼迫你繼任。明日我會召集長老商讨表決,将暗部令牌交給箐箐,有長老盯着,她不敢拒絕。如此一來,至少表面上,你仍是天子親封的安平世子,享受着與生俱來的财富地位,與貴夫人恩愛無邊……”

“等等,”玄凝詫異問道:“什麼前世?”

怎麼會有人知曉她……她從未提及過,哪怕是棠宋羽。

玄遙輕彎了一下嘴角,露出心了的神情,望來的目光如無形的手,其中透露的悲意,攥得玄凝的心一緊,呼吸都需要使出渾身力氣。

“岑煦應該都告訴你了,你走之後,他從山階上摔下來,雖未傷及頭部,卻遲遲不醒。我怕他出事,令你傷心,便請來了娲祖廟的巫祝,為其招魂。”

玄遙陷入了回憶,視線遙遙望向稀玉窗外,有燈火在風中飄搖:“巫祝無法将其魂喚回,我便書信昆侖,讓玄叢代請仙人出山。”

想不到此生還能收到阿姐的親筆信,玄叢慌忙在青蘭色校服上擦了擦手心——來時迷蹤步過于奔慌,他不小心摔落山階,讓春雪沾了滿手屍骸。

期待與落空,從來都是相伴永随。

目送信使離去,玄叢站在永不會凍結的弱水河畔,身上的熱冷了又冷,瘢痕布滿的臉龐,覆了一層又一層的霜。

請仙人下山,救醒她的孩郎?

可笑,他還想讓仙人治好他的臉呢。如果仙人肯出來。

玄叢将信塞進衣襟,緊貼着心口處,擡眸眺望,遠處的明鏡峰如針芒刺入黯淡的青灰天,他歎了歎,腳步還未過橋,冰冷刺骨的金光瞬間将他彈開。

自從他的“好孩子”走後,仙人便在明鏡峰設下了結界,無人能進,就算是過往與其關系尚且和睦的放月長老,也無法請來他的影子。

誰也不知道仙人在做什麼,人們隻看見金蛇蜿蜒,晝夜不滅;看見山雪不休,落盡春光,還要潦倒夏時。

玄叢跪請了半月,覺得無望,正提筆書寫着回信,隻聽門外一陣喧嘩,說是仙人下山,神守不在,昆侖山脈即将倒塌。

駭人聽聞的謠言隻傳了短短半日,便鬧得衆人皆知。

确定明鏡峰的結界撤下,放月帶着他一起上山,過了橋索,行至聽雪殿外,傳聞中飛離昆侖的仙人,正衣不蔽體地坐在雪中,本不該隆起的地方此刻垂墜着,其中溢出的淡黃漿液,滴落起伏的小腹,向下滑落銀裝素裹的山叢,望見她們,擡指命令道:“過來……我的孩子。”

傳聞竟是真的。

心中震驚還未平複,待見到師甫放月像是操控了神智,匍匐在仙人身上如嬰孩般進食,玄叢直不受控地皺眉。

嬰孩尚且沒長牙齒,即便沒有意識,也不會見血,可她……

鮮血一顆顆滑落,仙人像是沒有痛覺般,一臉欣慰笑着,可他笑着笑着,便哭出了聲,躺在聳起的大地,對着看不見盡頭的天忿吼,猩紅的眸眼,照得他落下的淚,都碎成了參差不齊的血線。

“夠了……”

銀發衰呈白發,被吸取大半仙力的仙人,從痛苦的哀嚎中掙紮脫困,擡身望着身上的女人,颦眉制止道:“我說夠了,下去。”

放月聽不見,木讷地重複着吮|吸、催按、哪怕仙人掐住了她的脖頸,将人摁在雪地,她仍眯着眼,咂舔着唇上殷紅。

“區區凡人,膽敢攝取吾的仙力……”

殺意正值濃烈,隔着三尺距離都能察覺,玄叢試圖制止,鏡釋行看也未看,揮手将人彈落,輕而易舉的模樣,猶如撣塵。

“你是……鏡尊?”

轉眼功夫,放月清醒過來,茫然又警惕地望着他:“你怎麼……變了副模樣?”

鏡釋行羞惱地攏緊了衣袍,起身時,不慎被自己的長發絆到,踉跄後退了兩步才停下。

“吾要閉關修煉,百年之内,莫再上山。”

說完,他匆匆離去,還不忘将人送出明鏡峰。

放月站在宗門口一臉疑惑,問他剛才發生了什麼,玄叢閉口不談,隻淡淡道:“你牙上粘了血,像剛吃了人。”

仙人自顧不暇,玄叢再提筆時,少了許多猶豫,洋洋灑灑飄着的字迹送往天景,把玄遙看得胸口一堵。

這人居然還有臉自稱阿舅。

仙人閉關,玄遙沒再回信,某天清晨,她推門而入,石闆上的男子不知何時醒了,見她愣住,跪地誠懇道:“孩郎之身多病羸弱,讓母君憂心操勞數月,實乃孩郎之罪過。”

“你是如何醒來的?”

棠宋羽微微擡眸:“孩郎做了一個夢,夢醒了,孩郎便醒了。”

對上他的眼睛,玄遙心中說不出哪裡有些矛盾,又或者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矛盾。和那位熟悉辰宿莊地下布局的巫祝一樣。

玄遙雖相信鬼神之說,卻也隻保持着基本敬畏,從未想過涉足。

而她的孩子,卻身處怪力亂神的中心。甚至,她自身就是怪力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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