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下一秒,手機卻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家教-柏溪雪:我在】
【家教-柏溪雪:你在哪?我去接你】
她抓着手機,無聲地笑了起來。
車流依舊不熄,晚霞卻已經淡去。天空進入一種冰冷的淡藍色,與金黃色的路燈交相輝映。
三十歲的言真慢慢地從路邊站了起來,輕輕理了理風衣的下擺。
她想,她已經找到了問題的解。
那天她打電話之後,柏溪雪很快就趕到。一輛邁巴赫耀武揚威地停在她面前,锃亮車漆如同趾高氣揚的皮鞋尖,把尾氣噴到言真臉上。
大小姐就坐在車上,緩緩搖下車窗,墨鏡下露出她那張漂亮而冷漠的臉。
“你終于想通了嗎?”
她問。
言真隻是蹲在地上朝她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餓了,帶我去吃碗雲吞面吧。”
她說,感覺自己像個碰瓷的地痞流氓:“我想吃鮮蝦蟹子餡的。”
柏溪雪愣了愣。下一秒,車門打開。
“上來吧。”
言真爬上車,帶着一身的狗口水味。
柏溪雪似乎輕微地皺了一下眉。
過了一會,她對着空氣說:“坐過來,坐那麼遠幹嗎?”
言真慢慢地從車的另一遍挪到了柏溪雪身邊。
汽車拐彎,一個踉跄,她靠到了柏溪雪身上。
柏溪雪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氣,言真真怕她下一秒就要被狗味熏暈。
但她沒有動。
柏溪雪眼也不眨的目視前方,側臉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過了一會,雕塑彎下腰,從邁巴赫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了一個小面包。
“喏。”
言真伸手去接,柏溪雪卻猛地躲開了她的手。
“你髒死了。”
大小姐的聲音裡有一種發自内心的驚恐與嫌惡。
她把小面包啪地扔到言真懷裡。“吃吧,”大小姐惡聲惡氣,“别半路上就餓死了。”
話雖如此,她依舊允許言真靠在她身上。
言真隻是沖她一笑,低下頭,包裝紙被撕開,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車内響起。
好安靜的一輛車。
一切仿佛又時光倒流回那一個聖誕夜,隻不過,這一次,變成了言真靠着柏溪雪。
她們靜靜地靠在一起。邁巴赫飛馳在公路上,極佳的隔音讓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隻能看見窗外明滅的車燈迅速地後退。
言真怔怔地看着窗外,隻覺得偌大的天地與漫長的歲月化作浮光掠影,就這樣平滑地從她們身上紛掠而過。
原來時間的流逝沒有聲音。
就這樣,一碗雲吞面之後,言真成了柏溪雪的情人。
……
叮咚。
12306彈出高鐵票購買成功的消息。
言真雙手插在衣兜裡,開始往回走。
夜幕降臨,車燈照亮她流轉的眼眸,然後,一切又歸于黑暗中。
夜色之中,言真的嘴角噙着淡淡的一抹笑。
一切的秘密都藏在那個聖誕夜裡。
在那個飄雪的夜晚,言真意識到,柏溪雪愛她。
這就是一切故事的起源。一直以來柏溪雪那樣的不甘,那樣的折磨,那樣的死死糾纏不放手,都不過是因為,她不幸地愛上了言真而已。
這愛如同沙礫中的碎金,恨焰滔天中越熔煉越難以磨滅。最終化作難以消磨的異物,在她的日夜痛苦之中,被柏溪雪用自私和固執磨砺包裹成珍珠。
珍珠是蚌的病症。
她一貫冰雪聰明,不願意挑破,是因為自知一旦道破天機,就要決定是否承情。
直到如今,虛假的溫柔都磨滅。
她不愛柏溪雪。在這場零和博弈中,沒有愛就代表勝利。
——的士到了。言真輕輕呵出一口氣,拉開了車門。
謝芷君的手機屏幕亮起,她低下頭,看見言真的消息。
【言真:明天下午我和你一起走。】
【謝紙巾:?】
【謝紙巾:你那個有錢又變态的老公同意你去啦?】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謝紙巾:對不起,我這樣說好像有一點冒犯。】
【言真:是啊】
除了性别不太對,有錢又變态這五個字怎麼不算是柏溪雪呢?
【謝紙巾:啊?】
謝芷君瞪大了眼睛,差點被手裡的漢堡嗆死:“咳咳咳咳!”
【謝紙巾:原來你對象很有錢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謝紙巾:姐們,我對你肅然起敬】
【謝紙巾:也算是真愛必勝了。】
言真被她逗得笑起來,輕輕回複:嗯。
怎麼不算真愛必勝呢?
誰最先動心,就代表誰将會一敗塗地。
高鐵飛馳,掠過田野和丘陵。言真提着行李箱登上列車。
她輕裝快馬,沒有給柏溪雪發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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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沉沒的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