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人離得還遠,就聽那邊響起一連串張揚的笑聲,笑中還帶幾分嗔意:“好個小疤子!竟叫我苦盼了這許多時日,聽說南邊山路有滑坡,又為你擔了一場驚!”
話說完時,她已走到了衆人面前,聖人屠笑道:“當家的,人家已有了新名字,如今叫做‘妊婋’,莫要再叫人小疤子了。”
“哦是!”花豹子一拍腦門,指着旁邊一起來迎接的兩個少年,“她們和我說了的,我一高興竟什麼都忘了!這新名兒起得好!為此定要慶賀一番!”
妊婋也笑:“是了,屠大娘子還說要給我備賀禮,我這回正經是來打秋風的!”
花豹子哈哈大笑着一把摟過妊婋,又聽妊婋給她介紹了身旁的杜婼,她趕忙抽出另一隻手用力跟杜婼握了一握,連聲笑道:“好好!都是豪傑!來,進寨說話,席面都備上了,晚上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她說完轉身帶着衆人往裡走去,轉過兩道彎,就見到了山寨的高木大門,兩邊是齊整圍欄。
進門走了一段平整土路,先來到一處池塘庭院,走過一座小橋,便是山寨的正堂大屋。
妊婋一邊走一邊四處看着,這裡與她兩年前初次來到時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庭院房舍擴建了,内中行走的力婦們也比先時更多了。
見她們到了,有兩個娘子從正堂裡迎出來,請其餘衆人先往宴廳裡落座休息,隻留花豹子和聖人屠,連同妊婋和杜婼,一起走進正堂屋裡,将那個裝着坤乾钺的匣子擡進來放到了桌上。
花豹子伸手打開匣子,這一路颠簸未曾影響那钺分毫,此刻它仍是靜靜躺在匣中軟墊上,在堂屋燭火下閃爍着金光。
花豹子細細看了一回,激動萬分地說道:“靈極真人實在豪闊,又給咱們工坊添了一件神兵!”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位娘子,對花豹子說道:“當家的,衆人都已落座,席面皆齊備了,請大家同去入席吧。”
妊婋聽這話,似乎今日這席隻有花豹子做東,于是問道:“今晚就隻有咱們?大當家那裡,需不需要先去拜會一下?”
花豹子将匣合起來,冷笑一聲:“她今日身上不舒坦,你不必去,咱們隻管熱鬧咱們的。”
妊婋聞言,已能感受到寨中格局确實是日月換新天了,遂隻點頭一笑,沒再說什麼。
花豹子亦未多說,隻笑着請聖人屠帶人将這坤乾钺擡進她後院收好,随後拉着妊婋和杜婼,往宴廳走來。
今晚的宴廳設在山寨東院一個大花廳裡,當中擺着三個大長桌,妊婋幾人進來時,大家都已各自落座了。
今日新來的人們,和山寨内的娘子力婦們混坐在一起,并未分什麼主客,大家有說有笑地等着開席,一團和氣。
見花豹子到了,衆人紛紛招呼她們落座,花豹子也不大講究座次,随意挑了個地方坐了,叫妊婋和杜婼坐在她左右兩側。
大魚大肉流水似的端上了桌,大壇酒也打開各人滿上,少年們則另有一壺甘霜露喝着,席間有說有笑,熱鬧非凡。
花豹子是個好酒的,正逢杜婼亦是好酒量,兩個人連說帶喝,沒一會兒功夫三五大碗已下了肚。
妊婋對酒興趣不大,看她們喝得高興,她隻陪了半碗,就悶頭吃起肉來,寨中大廚最拿手的野菜幹扣肉,給每人各上了一碗。
這道扣肉妊婋兩年前就在這裡吃過,也是想念了許久,此刻就着熱氣騰騰的米飯,一連吃了兩碗。
席間杜婼趁着酒興,給大家講起了雞毛賊上太平觀尋釁被反殺一事,口若懸河,聽得衆人連連拍手叫好。
這日宴席直熱鬧到二更,花豹子想到她們來時路上辛苦,也沒留她們在席過晚。
席散後她親自送了妊婋和杜婼出來,到早給她們安排好的一座小院裡來。
前日被妊婋打發來給她報信的兩個少年也住在這裡,其餘随她們一起來的衆人則被安排在相鄰的兩處院落。
這院中四周圍着籬笆,當中一排房舍,共是四間屋子和一間敞廳。
院中花草繁盛,門前還搭了個大涼棚,四周圍着紗帳,裡面有一張鋪着草席的寬竹榻。
“這涼棚子好!今兒晚上我就睡這兒吧!”杜婼進門瞧見那涼棚,一下子喜歡上了。
花豹子笑道:“想睡哪裡睡哪裡,反正這整個院子都是你們的。”說完她也沒有久留,隻讓她們早些休息。
幾人送走花豹子後,一起往屋後用山泉水洗漱了一番,消退了這一日的勞乏。
妊婋最後一個走出來時,杜婼已經在院中竹榻上躺下了,又朝旁邊拍了拍,讓她們也上來:“快來!躺在這裡可以看到天河!”
妊婋仰頭一看,果然穹頂一片星光燦爛,于是也跟那兩個少年一起爬上了竹榻。
這張榻極為寬敞,四個人并排躺在上面也不顯擁擠,妊婋頭枕雙臂看着滿天繁星,靜靜欣賞了一會兒美景後,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這花豹子似乎是個奇人,俺瞧這山寨也有些年頭了,不像是她一手建的,聽話裡話外,她跟大當家有些不對付?這是怎麼回事?”杜婼想起開席前,花豹子對妊婋那句拜會大當家的話滿不在意,又見席間衆人說話的語氣,好似這山寨當家的隻花豹子一人,她不禁有些好奇起來。
“她啊……的确是個奇人。”妊婋悠悠說道,“她的身世全寨皆知,是上一位山寨男當家的夫人從山裡撿回來的,當時她正靠在一個母豹子懷裡喝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