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她背後擡了又放，放了又擡，最終沉默，插回自己褲兜裡。

走到路口打車的位置，蔣斯旻把那兩百塊錢交給姜迩，讓他們三個先回去，一輛車坐不下，他和邱雯等下一輛。

邱雯心裡想說自己和姜迩順路，讓他和周煥他們一輛車才對。但是她又不太願意開口。

回去的一段路，和他同行的一段路，也讓她眷念。

姜迩心裡當然知道邱雯在想什麼，她很樂意給自己的小姐妹創造和心上人獨處的時光，于是什麼也沒說，坐上副駕和周煥他們先離開了。

秋天的傍晚風清月明，兩人并肩站在路口，都沒有說話。

蔣斯旻又無端想起女孩紅着的眼眶，那是她極少數的沉默時刻。

印象中的邱雯，總是一副樂天模樣，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會叫她憂心。聽周煥他們提過文理分科的事情，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放棄對文學的熱愛，仍然給自己“創造”條件，每天閱讀，即使冒着被翟廣鵬抓的風險。

所以，她是怎麼了？

蔣斯旻不想就這樣送她回去，手從褲兜裡抽出來，指了下對面，“聽說那邊有一家書店，裝修很好看，要不要去逛逛？”

邱雯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什麼也沒看見，她懷疑蔣斯旻在逗自己。

蔣斯旻卻沒等她回答，直接抓起了她的胳膊，拉着她過了馬路。

邱雯盯着自己被他撈起的那支胳膊，覺得自己都快沒知覺了，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使力，是用點力擡起讓他輕松些呢，還是任其垂下，她快要瘋了。

好在蔣斯旻牽住她胳膊的時候并未看她一眼，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很認真地在看路況。

走到這邊的人行道，蔣斯旻松開了手，又往前指了一下，“我們往這邊走，然後右轉。”

“嗯”邱雯點點頭，算是回應他。

“你剛才…很怕那兩個男生嗎？”蔣斯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要是不問出口，他估計今天都沒辦法入睡了。

安靜的女孩害怕社會青年是很正常的現象，可剛才邱雯的反應，已經不是單純的害怕這麼簡單，蔣斯旻意識到，那是一種恐懼，對過往經曆的恐懼。

這件事邱雯從沒有對任何人講過，那已經是初中時期的事情了，現在她早已不在那一帶出沒，也不想講出來讓周圍人多餘擔心，所以一直在心裡藏着。

今天的突然撞見，又被喜歡的人提起，像是心裡最深處的一角被人窺見，而那人卻溫和地看着你說：“告訴我吧，我願意傾聽。”

眼淚無聲滑落，滴到她的白色帆布鞋上，洇濕成一朵朵烏雲。而身邊人關切的聲音和溫和的笑容，便是驅散烏雲的陽光。

察覺到女孩一直沒說話，蔣斯旻垂眼去看，發現人竟在默默落淚。他一下慌得亂了陣腳，停下腳步，不知道是該去伸手給她拭淚，還是要去拿紙巾。

“他們欺負你了？”蔣斯旻兩隻手架在她的胳膊上，低頭看着她紅暈的眼，裡面盛滿了晶瑩，卻不是笑，而是淚水。

邱雯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反手指了下自己的背包，“可以幫我拿一下紙嗎，在最小的那一層。”

接過蔣斯旻遞過來的紙巾，邱雯邊走邊擦臉，而後扯出來一個牽強的笑，“就是初中有一天我父母加班，沒來接我下晚自習，他們兩個把我堵在路上，搶走了我所有的零花錢。”

說到零花錢，邱雯聲音又忍不住顫抖起來，“那是我攢了好久要買新書的…”“嗚…我哭，他們掐着我的臉，捂着我嘴不讓我出聲，嗚…還警告我不許告訴父母和老師。”

蔣斯旻又給她遞上一張紙，手指在她鼻梁處愣着幾秒又放下，“那後來呢？”

講到這裡她聲音又恢複了平靜，“後來我爸每天都來接我，再沒多久我就初中畢業了，沒再見過他們。”

蔣斯旻想起，很多次在校門口，邱雯都是和姜迩一起坐公交回去的。轉頭對她說，“以後我送你和姜迩回家吧，你們兩個不是順路嗎？”

邱雯腳步滞了一瞬，心裡閃過一絲欣喜，很快又歸于平靜，“算了吧，可我們和你家不順路。下晚自習已經挺晚了，讓你繞路不好。”

“不繞”蔣斯旻和她講了另外一條路，說是可以送完她們然後右轉往自己家裡開。

邱雯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幾年，但對路況并不十分熟，加之蔣斯旻家比較遠，她很少來這邊，聽他說也就信了。

心裡那點漣漪又蕩漾起來，“這樣啊，那我回去問問姜迩吧。”邱雯心想，姜迩啊姜迩，你可一定要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