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專注,就像是一位在死亡廢墟之上采撷玫瑰的旅人,眼中有着一種特殊的溫柔。
就在這一瞬間,白子原的目光觸及到他,竟鬼使神差般地從他身上察覺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
那落寞猶如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悲歎,如同在無盡的黑夜中獨自漂泊了千年萬年,被漫長的時間和無盡的孤獨反複侵蝕、雕琢,刻入了哦0=骨髓。
他宛如一個被塵世徹底遺忘的孤魂野鬼,在命運的困頓中徘徊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經對自己靈魂的歸宿感到茫然若失。
然而,落寞僅僅是一閃而過。
當鄒俞緩緩擡起頭,嘴角輕輕上揚,露出那如春風般溫柔的笑容時,那股子深入骨髓的落寞瞬間如同被陽光驅散的晨霧,消失得幹幹淨淨,隻留下那依舊捉摸不透的笑容。
“你們來了呀。”鄒俞微笑着向他們打招呼,“可惜啊,這是一場并不圓滿的婚禮,愛神依然沒有賜下祝福。”
見司儀拿走了唯一一枚流落在外的【新郎】胸花,同樣急匆匆趕到的鷹鈎鼻老頭幾乎要氣歪了鼻子。
他怒目圓睜,破口大罵道:“蠢貨!這幫自作主張的蠢貨!”
雖說他心裡确實盤算着拿【新郎】胸花去換取利益,可“奇貨可居”的前提是得有“貨”啊。
他手頭僅有兩枚【新郎】胸花,若自己留下一枚,那另一枚隻能用于一次交易。更何況,現在沒有多餘的胸花可供測試,規則就更摸不清了!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現場一片死寂。
僅僅兩天時間還未過去,試煉者竟然已經超過半數喪生!
“小莉!”
就在這時,圍觀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宛如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巨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子原回頭望去,隻見一個中年女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臉色看上去十分糟糕。旁邊一個男人正滿臉擔憂地為她輕撫胸口,試圖幫她順氣。
鷹鈎鼻老頭見狀,臉色一沉,猛地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他的手如鷹爪一般緊緊拽住男人的領口,竟直接把半跪着的男人給提了起來。
“張研,該死的,你們為什麼要偷偷把胸花換掉!”老頭怒吼着,手上的力氣極大,拽得張研幾乎快要窒息,臉色漲得通紅。
楊明向前跨出一步,拉開二人:“你先松開他。”
張研被鷹鈎鼻老頭猛地甩開,整個人像破敗的風筝般摔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顫抖且帶着哭腔:“我……我們沒有主動跟他們換啊,是……是他們看了門口的規則後,死活非要今天結婚的!”
白子原聽到這話,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張研低垂着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繼續嗫嚅着:“他們說,就隻剩下四次結婚的機會了。執刃權勢大,有三個人,這就得耗費三次啊。今天要是浪費了這一次機會,以後……以後根本就不可能再輪到他們了。我……我自己不敢冒險去結婚,可……可我也不能斷了别人求生的那一絲希望啊……”
他的話語在寂靜的教堂裡回蕩,沉重地砸在衆人的心上。
聽了這個理由,所有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是啊,試煉一共就隻有六天的時間。司儀一天隻主持一場婚禮,而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每過去一天,就像是死神又靠近了一步。
即便已經死了十三個試煉者,可剩下的十一名試煉者,若要全部結婚,那也需要整整六場婚禮。這就像是一道無解的殘酷謎題,将他們困在絕望的牢籠之中。
正如白子原之前所擔憂的那樣,試煉者之間,從一開始就被這殘酷的規則逼迫着,陷入了無法逃避的競争關系。
這種競争,不是為了榮耀,不是為了财富,而是為了泡沫般脆弱的生存機會,隻能争個你死我活。
因為在這生死邊緣,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地放棄那哪怕隻有一線的生機,那是他們最後的掙紮。
“各位,今天的婚禮已經結束,明日再來吧。”
鄒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催促着他們離開。
這時,向來沉默寡言的楊明,仿若蟄伏已久、伺機而動的獵豹,猛然身形暴起,朝着鄒俞如電般猛沖而去。
“濫殺百姓者,當誅。”
楊明的身形快到極緻,隻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殘影,帶起一陣狂暴的風,吹得紅毯兩側的燭火劇烈搖曳,幾近熄滅。
所有人都未來得及反應,隻見楊明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直逼鄒俞的頭,沒有絲毫猶豫地按下扳機。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如平地驚雷般在這空間中炸裂開來,聲波如洶湧的潮水般向四周擴散。
然而,下一秒,愛神塑像手中的長弓同時射出一根箭羽,與子彈在半空中撞擊到了一起。
伴随着撞擊聲,箭羽和子彈一同掉落在地。
“砰!”
“砰!”
“砰!”
見一顆子彈沒有奏效,楊明連續扣動扳機,又是三聲槍響。三顆子彈如奪命的流星般朝着鄒俞疾射而去,可每一顆都被箭精準地命中,而後無力地掉落在地。
見遠攻無法奏效,楊明目光一凜,立刻改變戰術。
他猛地從腰間的刀鞘中拔出一把長刀,後撤兩步助力後高高躍起,裹挾着千鈞之力朝着鄒俞狠狠地劈去。
這一刀,劃破空氣發出飒飒聲響,要将天地都劈成兩半。
“我勒個去……”向天歌瞋目結舌,“這位哥好像還重傷在身吧?”
白子原短暫地怔了下。
有這身手,楊明在教堂下的迷宮裡,搶奪胸花時怎麼沒用到自己身上?
他忍不住擡頭看去,面對如此猛烈的進攻,站在神壇之前的鄒俞依然身姿挺拔如蒼松,氣定神閑,看起來并不打算做任何防備。
鄒俞似乎笃定楊明這些小把戲傷不到他。
全力劈下的長刀帶着凜冽的風聲呼嘯而至,鄒俞僅僅是身姿輕轉,微微側身,動作仿若行雲流水般自然順暢。
“轟隆!”
伴随着一聲巨響,長刀砍在神壇之上,竟将神壇削出一個完整的橫截面。
神壇受此重創,搖晃幾下後,轟然倒塌了一半,原本放置其中的鮮花泥土如瀑布般傾斜而出,灑落一地,碾作塵泥,一片狼藉。
一片黑色的衣角,如一片孤獨的落葉,于花土之中翩然飄落。
楊明因用力過猛,身體尚未痊愈的傷口開始向外滲血,鮮血浸透了衣衫。但他隻是眉頭微微一皺,眉間瞬間蹙起幾道如波紋般的褶皺,眼神中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緊接着,隻見他手中的長刀如靈蛇般靈活地調轉方向,向着鄒俞的腰肌橫劈過去。
長刀閃過一絲寒芒,仿若能撕裂虛空,攻擊範圍之廣,幾乎封死了鄒俞所有躲閃的可能,宛如一張死亡之網朝着鄒俞籠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