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原再次踏入了鄒俞的那座靜谧小院,院中的一切依舊如往昔般甯靜,可他的心境卻與上次逃離時截然不同。
回想起上次,他趁着鄒俞不備将其打暈,偷偷摸摸地跑了。那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竟會在此時,主動重歸此地。
更讓他未曾料到的是,此刻的自己竟能安穩地坐在那熟悉的沙發上,靜靜地品着鄒俞親手泡制的香茗。
“白團長突然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隻是家中實在簡陋,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招待。酒已經見底了,隻剩下些寡淡的茶葉,隻能勉強用來聊表心意,還望白團長莫要嫌棄。”鄒俞身着一襲如雪般潔白的神袍,優雅地端着茶杯,溫潤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輕聲說道。
“我此番前來,可不是為了飲茶喝酒。”白子原輕輕抿了抿嘴角,面上帶着一絲淡淡的疏離,裝作沒聽出鄒俞話語中那若有若無的調侃之意,“我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與你商議。”
鄒俞放下手中的茶杯,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捋了捋鬓角幾縷烏黑的碎發,如紅寶石般璀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着白子原,眼神中帶着一絲探究,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白子原說道:“在談正事之前,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惑,不吐不快。”
“白團長請講,知無不言。”
白子原目光銳利,直視着鄒俞的雙眼,問道:“從你的态度來看,似乎并不打算阻攔我除掉愛神,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這并非我職責範圍内的事呀。”鄒俞笑了,從容地回答道,“在我的司儀規則裡,壓根就沒有保護愛神這一條款。”
這确實是不争的事實。
那些被規則緊緊束縛的人,往往隻會在既定的框架内行事,如同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就好比面包師,他的職責僅僅是專注于制作面包,至于店鋪的衛生打掃,那便與他毫無關系,即便面包被蟲子啃食得千瘡百孔,他也會視若無睹,因為那不在他的“規則”範疇内。
隻不過,大多數被規則左右的人,往往意識不到自己的局限,如同置身于無形的牢籠卻不自知。而眼前這位司儀,卻似乎對自己所遵循的規則洞若觀火,這反倒讓白子原心中生出一絲警惕。
白子原盯着茶杯中緩緩蕩漾的倒影,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心中越發覺得這個非玩家角色(NPC)的存在,充滿了神秘與詭異。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可以進入正題了。”白子原擡起頭,說道,“稍後,我的人會将教堂下面封印的怪物釋放出來,它們會從你這裡借道而過。我必須提前說明,我無法保證不會給你造成經濟損失。”
鄒俞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語調輕緩而略帶調侃地說道:“照白團長的意思,這些怪物怕是會毫不客氣地踩爛我的沙發,翻亂我的衣櫃,大搖大擺地闖進我的浴室,甚至還會像上次一樣,一棒子把我敲暈在沙發上,然後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咯?”
白子原聞言,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這件事都被翻來覆去提及多少次了?這人還真是睚眦必報,記仇得很!
“它們可不會這麼客氣。”白子原下意識捏了捏腦後的發髻,“如果你想要補償,我開的喪葬店生意還算紅火。既能主持儀式,又能處理屍體,說不定對你來說,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
鄒俞輕輕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多謝白團長費心,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
這小家夥,嘴上一點都不饒人,明明是有求于人的姿态,卻硬是擺出一副施舍的模樣。
真是隻伶牙俐齒、不好對付的小貓。
兩人還在就條件問題僵持不下,就在這時,白子原敏銳地注意到杯中紅茶泛起了層層明顯的漣漪,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無論你答應還是不答應,都已經來不及了。”白子原神色一凜,霍然站起身來,聲音中帶着一絲緊迫感,“怪物馬上就要降臨了。”
他的話音剛落,外面嘈雜的聲響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越來越大,隐隐約約已經能聽到混亂的呼喊聲中,夾雜着“結婚”“跟我結婚”之類的瘋狂叫嚷。
“快走!”白子原猛地伸出手,緊緊拽住鄒俞的手腕,用力将他從沙發上拉起來,毫不猶豫地轉身朝着洋樓外飛奔而去。
果然,高大的黑色怪物如同從地獄深處湧出的黑色洪流,正源源不斷地從地下的出口處瘋狂冒出來。
由于外面的聲音嘈雜不堪,混亂無序,那些結婚怪大多聚集在出口處,一個個如同無頭蒼蠅般東張西望,似乎迷失了方向,不知該何去何從。
白子原迅速掃視了一圈周圍,卻沒有看到季昭的身影,心中大緻猜測她沒有從這個門出來。
此刻他必須立刻采取行動,制造出足夠的動靜,盡可能地将怪物引開,以此來減輕季昭那邊的壓力。
“誰想跟我結婚啊?”白子原扯着嗓子,聲嘶力竭地高聲喊道,“現在這裡就我們兩個人,先到先得!”
這充滿誘惑的聲音瞬間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了所有怪物的注意。它們如同被注入了瘋狂的藥劑,雙眼通紅,嘶吼着,如同瘋了一般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奔而來。
“結婚?”
“……結婚!”
盡管白子原在心中早已千百次預想過會與這些怪物正面交鋒,也自認為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然而,當那一群形态可怖的怪物真真切切地如潮水般向他們湧來時,一股強烈的緊張感還是不可抑制地在他心中翻湧起來。
來不及多想,白子原猛地攥緊鄒俞的手,力度大得似乎要将對方的骨頭捏碎。随後,他毫不猶豫地拉着鄒俞,轉身就朝着小鎮中心的方向拼命奔去。他們的腳步慌亂而急促,踢起地上的塵土,發出“沙沙”的聲響。
很快,白子原就察覺到了身旁鄒俞的異樣。隻見鄒俞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嘴唇也微微泛白。顯然,作為一名司儀,平日裡的工作大多是在室内進行,很少有機會進行如此高強度的運動,體力根本無法支撐他長時間奔跑。
“我……我實在跑不動了。”鄒俞終于氣喘籲籲地擠出了這句話,聲音中帶着一絲虛弱與無奈。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腳步踉跄,仿佛下一秒就會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