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才回家的蘇戰，一進門就看到張小姚坐在客廳等他。
眼神有點憂怨。
像等不到老公回家的怨婦。
蘇戰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他去參加今年的比賽了，所以進門後也沒有回避她。
跟她打一聲招呼，換了鞋就想上樓。
“戰戰，媽媽想跟你說說話。”
張小姚壓抑的聲音有帶着心疼的意味。
蘇戰把背包放茶幾上，在張小姚身旁坐下，含着歉意跟她道歉，“媽媽，你會怪我嗎？”
張小姚搖搖頭，“媽媽不會怪你，但是媽媽會心疼，會擔心。”
“對不起媽媽，”蘇戰低着頭，認錯的樣子像小孩，“但是我沒辦法放棄籃球，它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哪怕斷腿，你也要堅持下去嗎？”
“斷腿也不能阻止我打籃球。直到生命結束為止，否則我是不會放棄的。”
他的倔強裡有着不可磨平的叛逆。
“知道了，”張小姚歎氣，“但是答應媽媽，不要受傷。”
“嗯。”
“上去吧，早點休息。”
蘇戰看她不像是真的支持他打球的樣子，心裡有些擔心，但他也沒辦法去開解她。
他站起來，拎背包上二樓。
二樓樓梯口，站着蘇橙月。
看樣子剛才的談話她已經全聽進去了。
等他上到二樓來，她便跟着他進房間，彙報張小姚的近況。
“哥，原來你每一場比賽媽媽都有在看呢。”
“嗯。”
蘇戰放下背包，轉身去開衣櫃找衣服準備去洗澡。
“然後，最近她常常精神有點恍惚，嘴裡念念有詞的好像在祈禱什麼，大概怕你在比賽的時候受傷吧。”
“嗯。”
“你這麼晚才回家，你是沒發現，咱家的客廳都安上神台了，我覺得好詭異喔，都不敢半夜下樓……”
蘇戰取了毛巾，站在陽台看進來。
看來也是被張小姚的操作驚到了，一時沒出聲。
氣氛沉了下，像鬼神出沒了一會。
蘇橙月背脊一凉，拔腿跑向陽台躲到蘇戰身後，聲音也有點打顫，“哥，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嗯？”
“好像是很輕的腳步聲在向你的房門移過來……哥，我害怕！”
蘇戰也聽到了，不過他卻擡腳向門口走去。
躲在身後的蘇橙月扯住他衣角，“哥哥，我怕！”
蘇戰摸摸她發頂，“别自己吓自己。”
把她的手拿開後，他就去打開合上一半的房門。
房門掩住一半的外面站着張小姚，她手裡拿着一條手串，眼神有點神經質。
“媽媽，你有什麼事嗎？”
蘇戰覺得她不太對勁。
蘇橙月聽到蘇戰叫了聲媽媽，才得以舒緩緊張的情緒，也随其後過來看張小姚又要搞什麼。
張小姚看了一眼房間裡的蘇橙月，沒說她什麼，徑自把手上的手串遞給蘇戰，“這手串大師開過光的，你記住時刻戴在手上，以保平安。”
蘇戰低頭看手上的檀木串珠，有點無可奈何的接下來。
因為打球是不可能戴這種手飾的，但他也不想張小姚傷心，隻好先答應下來。
張小姚怕他不肯戴，就當場親自給他戴上，還叮囑他，“洗澡也不用摘的，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摘。”
“最近總是很不安心，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在靠近……”張小姚揪着心口的外套，臉色不太好，好像壞事已經發生一樣。
看得蘇戰和蘇橙月一陣擔心，異口同聲地安撫起她來，“媽媽，别想太多了。”
“過段時間跟老爸去旅遊散散心吧，别悶在家裡了。”蘇戰提議她。
“嗯，媽媽回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張小姚說完轉身下樓去。
等她離開，蘇戰便取下手串揣兜裡，準備去洗澡。
蘇橙月盯着他的衣兜看，“你信不信她半夜上來檢查你戴沒戴？”
“……”
“你看。”蘇橙月伸出一隻細小嫩白的手腕，“一模一樣的手串，我被你害苦了。”
“忍忍吧。”
蘇戰雖這麼說，但還是猶豫了一下才往兜裡拿出手串戴上。
第二天，快到跟林晞漫約定的時間，他給她發去微信，提醒她出門别忘了帶上他的畫。
她說，［還差重要的幾筆，真的不等嗎？］
蘇戰抱着籃球在客廳換鞋，回複她，［那幾筆可以以後再添上的。］
林晞漫，［好吧。］
蘇戰，［我現在出門了，先去打一會球，你直接過來球場就行。］
林晞漫，［嗯。］
收起手機，蘇戰已經來到大門。
他打開門出去，“吱嘎”鐵鏽門的響聲讓經過他家門口的少年看過來。
少年穿着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膝蓋上的小破洞由于常涮洗的原因，口子開得很爛。
他的衣服也是洗到褪了色的舊款，球鞋不知道經曆了什麼，鞋面的皮和網已經被磨擦到破爛。
削瘦的臉上顯得有點營養不良，但眼睛在看到蘇戰時閃着光。
而他夾在腰身的籃球很嶄新幹淨，是沒落過地的。
看上去，這顆籃球是他身上最寶貴的一樣東西了。
“小殊，過來打球嗎？”
蘇戰抱着他的籃球走向這個叫小殊的少年。
小殊真名叫銀殊，他十分崇拜蘇戰，也夢想能像蘇戰一樣，有一天能帶着自己的籃球上賽場，打上一場屬于自己的球賽，投上輝煌的一筆。
“戰哥你看，我剛買了新的籃球，貴的。”他笑起來，聲音脆耳，“存了好久的零花錢，終于在今天湊夠買下它。”
“一起啊。”
蘇戰邀請他。
“好！”
銀殊也沒在乎他自己這副看上去有些寒酸的穿着，就跟着奪目耀人的蘇戰前往漫河籃球場。
兩人邊走邊聊，話題十分投機。
漫河邊的球場很老舊，籌建時因為資金不到位，四邊都沒有拉高鐵絲網，隻有近河的那一邊用紅磚壘起一面高到腰間的圍欄。
這麼多年，因為沒多少人來打，後面也沒人去管。
蘇戰把自己的籃球放在長椅上，銀殊見狀知道他是要打他手上這個，便把籃球傳給他。
“戰哥，給。”
蘇戰一接到球，兩人便展開一場1v1的對陣。
但其實更像是蘇戰在引導教練，因為銀殊沒什麼球技，手法生疏稚嫩，對陣時一直有意識的去學蘇戰的打法。
他的模仿暫時也隻是達到皮毛，流于表面。
不過蘇戰超級的耐心，而且十分認真，對他并沒有半點的敷衍。
在蘇戰的身上，一直有種讓銀殊覺得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像他一樣把球打好，打出自己的風格的感覺。
雖然現在他隻能模仿，但他相信自已也會有那麼一天，因為蘇戰是那麼的認可他。
還說他極有天賦，隻是體質差了點，注意把營養跟上就行。
蘇戰傳授的一招一式都像是在對他說，來吧少年，籃球是你的。
雖然沒有一次投中籃筐，但銀殊十分開心。
一場下來，銀殊覺得有點累了。
也不過才二十來分的時間，隻是因為他有輕微低血糖，就開始覺得頭暈胸悶被迫停下。
“還是沒辦法打超過半個小時的球……”他計了下時間，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
蘇戰看他嘴唇有點發白，叫他去長椅上休息。
他沒辦法，隻能過去坐下。
蘇戰也坐下，拿出手機來給林晞漫發微信，問她到了哪裡。
林晞漫過一會才回複，說，犽點老是想跟着出來，她把它帶回去安撫好，現在才出發呢，已經下樓了。
蘇戰回，［嗯，我等你。］
回完信息，發現銀殊臉色有點不太好，呼吸困難的樣子。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老問題了，一餓肚子運動就會這樣……”他大口吸氣，但是看上去并沒能吸進多少空氣。
“你沒吃早餐嗎？”
“沒有，錢都拿來買它了。”銀殊拍了下旁邊的籃球。
别說早餐，昨晚也沒吃什麼東西。
這會兒人餓得有些氣虛。
“坐這裡等我一下。”
蘇戰說完起身離開球場。
銀殊看到他朝公園那邊的飲食街跑去，瞬間有點哽咽。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蘇戰的好。
他的每一次對人的好，全都是落在細節上，對每一個人都很用心，很讓人舒服，又不會給人留下心理壓力。
很快蘇戰打包了一碗牛肉面回來給他。
往他懷裡塞，“籃球可以不用買太貴的，餓壞身體就得不償失了。”
“沒事，挺得住……”
銀殊嘴上逞強，卻也清楚自己真的快把身體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