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雪片緩緩飄落下來。邱一燃低着眼,死死盯着自己圍巾上的絨絨雪片。
“你怎麼會過得不好?”
邱一燃努力讓自己不去眨眼睛,因為害怕眼淚會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黎無回卻沒有再回答了。
邱一燃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擡頭,卻發現黎無回好像已經睡着了。
秋千還在晃晃悠悠,而秋千上的女人卻已經緊閉雙眼,睫毛上、臉上、頭發上……都落滿絨絨雪片,像一場晃晃悠悠的冬日舊夢。
“你睡着了嗎?”
邱一燃問。
卻沒有再得到答案。
于是那一刻,她突然前傾——僵直的背像失去支撐那般松垮下去,卻也終于得以呼出那一口窒悶在胸中的氣。
然而就在下一秒。
坐在秋千上的女人忽然往前傾倒。
于是邱一燃慌亂中急忙傾身,伸手卻隻拽住了黎無回的袖口——
抓住之後她松了口氣。
之後再費力地拽住黎無回,借着秋千繩的力讓自己站起來,小心謹慎地走到那邊。
結果沒走幾步。
緊接着,手上傳來一股力道。
她一下被拽得很緊。
再反應過來之際,就眼睜睜看見黎無回俯身倒了下來,像個被推倒的保齡球瓶。
那一秒鐘她下意識伸出雙手去扶——
一陣甜淡的風裹在呼吸之中,像天羅地網那般撲到鼻尖。
邱一燃無意識地屏住呼吸。
腰際最柔軟的位置一下被撞了個滿懷,她被撞得後退兩步,還沒來得及站穩——
黎無回便徑直栽到了她的腰間,将臉埋進她的腰腹處。
在這之後。
黎無回甚至又順勢将雙臂攀到她腰間,像是多年習慣再度發生那般自然。
她攬住了她的腰。
邱一燃怔住。
她不記得像這樣的場景,已經多久沒有發生過。
熱的吐息,長的卷發,意識模糊的女人……全都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邱一燃僵直地向前伸着兩隻手。
費力地長呼出一口氣。
她确認自己是清醒的,這不是夢。可她還是不敢去觸碰黎無回的腰背。
可她自己的腰卻被女人雙手緊緊環住。
她站在原地不敢移動半分,而距離這麼近,她才能聞見黎無回呼吸間隐約的酒精味。
不是說是石榴汁嗎?
她感到困惑。
餘光中去瞥随意倒在地上的酒壺,其中半透明液體緩慢流淌。
原來真的是酒。
原來黎無回又騙了她。
邱一燃覺察到難過。
她低眼,注視着黎無回蓬亂的頭頂,有一瞬間她很想伸手去抱住黎無回……可她還是竭力忍住。
這種感覺就像是心髒被挖出一個窟窿,卻用某種固體狀态的酸性物質去填補。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主動提出分手的人,都會和自己一樣心存僥幸,希望被分手的那個可以過得好,以填補自己蒼白無力的愧疚。
她不打算為自己争辯什麼,既然主動選擇分開,就意味着她一定是因為痛苦而膽怯,甯願選擇抛棄。
人造雪不知不覺中停了,邱一燃不記得這個夜晚她到底這樣站了多久。
隻記得最後,她将醉倒的黎無回扶穩,靠在秋千繩上,然後再彎腰,用假肢支撐着自己,半跪在冰冷地上,一隻手扶着黎無回,一隻手去收拾滿地的蘋果皮——
那個時候她發現,盡管她再小心翼翼,可蘋果皮還是被她削得四分五裂。
于是恍惚中她再擡頭。
黎無回睡得很安穩,或許是酒精發揮效用,她連眼皮都沒顫動一下。印象中自從她截肢,黎無回都許久沒睡得像現在這般安穩過。
那時邱一燃喘出一口氣。
撐扶着自己的殘肢站起來,替黎無回拂了拂肩上的假雪,而後再輕輕地說,
“你隻是還差一點,就能Move o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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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無回記得這個晚上。
盡管後來記憶都模糊。
因為她騙邱一燃那是石榴汁,實際上其中還倒了半小瓶她從便利店買來的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