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過後,再睡下已是天際發白時,晨霧最寒,攜着霧水往未合上的窗戶裡鑽,許風擾無意識地翻了個身,額間全是薄汗。
許是今日的情緒起伏太大,竟讓她夢到從前。
和柳聽頌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警察局裡。
許風擾那會挺叛逆的,完全符合旁人眼裡的壞孩子标準,逃課打架樣樣齊全。
若不是許母财大氣粗,愣是給學校捐了兩棟樓,她早該被勸退。
可饒是這樣,許風擾也沒有半點悔改,非要在叛逆這一條越走越遠,企圖讓許母妥協,将她的專業從經濟換到音樂去。
可許母怎麼可能同意?
放棄大好勢頭,懷胎十月就是為了給自己生個繼承人,哪裡在乎許風擾喜歡什麼。
高考後的一哭二鬧上吊都沒有讓她動搖,甚至頭一回丢下一堆工作,親自趕回來,守着許風擾填報志願,緊接着沒收她的全部電子産品,直到錄取結果出來後,才撤掉了天天守在許風擾身邊的人。
開學就更好笑了。
頭一天入學,許風擾就成了S大的風雲人物,雖然S大不缺非富即貴的二代,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弄出那麼大排場,居然被十幾保镖繞圈、繞在中間,堵得嚴嚴實實,不給她一點逃跑的機會。
若不是在校園裡,旁人還以為許風擾是什麼罪大惡極的囚犯,馬上要被押送進監獄呢。
在此之後,許母也是放出話來,零花錢看成績,上一節課給一節課的錢,要是逃課,今兒就餓着吧。
而許風擾也是個硬骨頭,許母逼着她往這走,她就一點不去做,大不了就餓着,不肯妥協半點,甚至做出更過分的事情惹惱許母。
兩人越鬧越僵,越發難以調和。
至于警局這事,許風擾想起來就氣。
她那會為了和許母置氣,交了一堆“道上”的朋友,就是染了一堆黃毛綠毛紅毛,整天聚在一起到處晃悠的那種,也沒闖什麼禍,沒一個人有那膽子,最多去台球室幫人站站場子,再蹭個免費的球桌玩。
也是因此,許風擾才找到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兼職。
原本那台球廳并不缺人,奈何許風擾實在長得好看,人往球桌那一杵,愣是把周圍球台的人看得五迷三道,球杆往前打,眼睛還粘在許風擾身上,一局能打一個多小時。
台球廳老闆瞧見這一幕,當場就開出包吃包住、工資兩千的“高昂”薪酬。
許風擾當場就答應了下來,倒也不是她蠢,不知道往高處走,憑她那臉,哪怕做個平面模特,或者去西餐廳彈個琴,也會有更好的收入。
可奈何許母早就放出話來,隻要是稍有能耐一點的地方,都不敢收下她這尊大佛。
隻有這種搭在城中村,連個營業資格證都沒有的地方,才不怕這些破事,大不了桌子一搬,換個地方再擺攤。
至于進警察局那事,就是一黃毛朋友惹出來的。
那晚,許風擾好端端上着班,她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跑過來,捂着臉說有人打她。
許風擾還沒搞清楚狀況,那黃毛朋友的對象就帶着人過來,吵着說明明就是對方先出軌在先,天天消息也不回,時時刻刻粘着許風擾和那幫朋友,他才寂寞出軌的。
黃毛朋友不甘示弱,當場反駁。
之前就站在旁邊的紅毛、綠毛十分仗義,還在旁邊幫忙争論。
出軌男被說得氣急敗壞,竟動起手來。
而那群最仗義的紅毛、綠毛一看自己人被欺負了,當即就招呼動手。
兩方人就這樣打成一團,吓得路人當場打了110,導緻一群人都被逮到局子裡。
不過幸好,雖然大家上一秒還在你死我活、拳腳相加,在這個時候卻十分默契,答複都幾乎一樣,就是幾個朋友之間鬧着玩的。
畢竟“道上”是“道上”的事,再多的愛恨情仇也得私底下慢慢算,若是扯上當官的,平白多了一堆事。
警察也見慣了這些,瞧着沒什麼大問題,便随便問了幾句,直接歸結于感情糾紛就草草結束,繼而就讓他們叫自己家裡人來接。
這事其實也簡單,可偏偏給許風擾難住了。
要她在此刻和許母低頭,那簡直比砍頭還難受。
所以她在角落裡裝模作樣了半天,愣是沒打出去一個電話。
那些個狐朋狗友不知她情況,還以為她是故意如此,特地叫家人晚點來,故意避開那位怒目圓瞪的綠帽哥,愣是不知道幫個忙,被親人邊揪着耳朵,邊罵着邊趕回去。
等到淩晨一點,警局裡就隻剩下許風擾和一個已經脫離孤兒院的孤兒。
兩人坐着小凳子,并排坐在大廳的角落裡,一邊聽着旁邊警察的閑聊,一邊打瞌睡。
柳聽頌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她推開玻璃門,攜着門外世界的蟲鳴與悶熱的風,踏入這個沉悶而壓抑、由厚重水泥牆建起的四方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