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為上京望族,鼎盛時分,天子也曾禮遇三分,到如今,謝家百口,隻有謝父知甯州軍州事,也是大齊唯一一個無诏不得回京的京城派遣地方官。
自謝鴻文出任甯州軍州事以來,除了例行述職文書,已經快五年沒有回京,此次甯州有變,上請回京,又因接近年關,特許他在京都過完年在回去,正巧謝韫玉議婚,多留了月餘,隻怕在不回去,要礙了别人的眼了。
“明日我就向聖上遞文書回甯州去。”謝鴻文說道,看向謝韫玉,“可惜,時間不留人,為父還是沒能等到你定親的日子。”
謝韫玉出生的時候,謝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莫說整個京城,便是放眼整個大齊,能與其比肩的,也唯有琅琊王氏與清河崔氏,謝韫玉的母親便出自琅琊王氏,是真真正正含着金鑰匙出生的。
短短二十餘年,物是人非,若以謝家當年之鼎盛,滿盛京的高門貴女挑不得,哪像如今,便是一再向下,不是惹了龍椅上那人的眼,便是對方怕惹了聖上的眼。
先前周家退了親,原本欲往王家遞帖子,這事兒,謝韫玉自個兒倒是不急,不過祖母和母親上心,他也不好全權交由兩個長輩操心,在往王家遞帖子之前,提出了明家。
明家在安慶頗有家資,但放到整個上京來看,就有些不夠看了,不過明家人多,姻親之間,倒是有意思的緊。
謝鴻文又問:“若是明家不成,你當如何?”
“放心吧,會答應的。”謝韫玉微微一笑,神色中滿是自信。
謝韫玉收好棋子,站起身來,走向窗邊,行走間能看出走路的時候,重心都放在了右腳上,看上去,有些跛。謝洪文跟着謝韫玉的方向,看向窗外,臨近中午,天色卻仍舊有些昏暗,隻怕今日不會放晴了,整個屋子裡,燃着燈,看上去倒比外頭還亮些。
出神間,謝韫玉的聲音傳來:“聖上選秀,既有先皇為鑒,能坐上高位的門第定然不會太高,隻是,朝中有野心的,自會有各自的法子。”
說着話,外頭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飄進來幾滴雨水,落在謝韫玉臉上,謝韫玉沒有理會,隻是看向外頭芭蕉,雨滴落在上頭,順着葉子滑下,滾到地上,四處飛濺。
謝韫玉說完這一句,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說道:“當然,最後結果如何,還得看這次的賞花宴。”
明夫人繡着帕子,旁邊的小火爐上煨着銀耳粥,旁邊放着一個提籃,籃中放着針鑿(zhi)盒,明夫人正拿了針線正在繡花,聽到外頭傳來的聲音,擡起頭來。
明夫人看到明語溫,放下手中的針線,說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快進來。”
明語溫除去身上的鬥篷,外面有些涼,屋内燒着炭火,很是暖和。
明語溫看向屋内,問道:“父親還沒有回來?”
“沒呢,估摸着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明夫人拉着明語溫的手暖着,從她的屋子過來有一段距離,在外頭吹了風,這會子手上有些涼。
“這銀耳粥都煨了大半個時辰了。”
午時已過,午膳都歇了好一會兒,明夫人見明老爺一直沒有回來,便将粥煨着。
兩人說了一會兒閑話,明夫人話頭一轉,說道:“雖說與謝家是一門好的親事,我與你父親也仔細商量了一下,謝家這門親事左右是我們高攀,東明還說得過去。西明這邊,如今也就你父親在京城,又是江南來的,落到别人耳朵裡,總歸是有些不好聽的。”
待明語溫的手暖和了幾分,明夫人拿過籃子,繼續手中的刺繡。
“況且,謝家大爺腿有疾,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影響,鐘鳴鼎食之家,家中規矩束縛也多。”明夫人道,“我和你爹的意思是這門親事我們就不攀了,要是能找個家世人品各方面都強些的,日後松快些。”
明語溫詫異看向明夫人,轉念一想,也理解了這裡頭的關竅,來京城不過一月,先前經曆了邱家退親,又受其影響事事不順,如今剛入京就撞上這一門親再好不過的親事,心中意動,冷靜過後仔細想想,這門親事太過高攀,雖好卻不合适,明語溫對于這門親事,倒是沒什麼意見。
“我聽父親和母親的。”
說話間,外面傳來聲響,明老爺進了房來,顧不上換衣裳,匆匆進了裡間。
“什麼事這麼急?”明夫人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語溫也在,正好。”明夫人替他接下大氅,遞給後面的丫鬟,明老爺自顧到了一杯茶水喝了,這才将手上的東西放在小幾上。
“這是什麼?”
明夫人拿起小幾上的帖子,不多不少,三張。
“回來時碰上宮裡送信的,還有兩封分别是大長公主和東明那邊送來的。”正好都與回府的明老爺在門口碰上。
“俞郴呢?”明老爺問道。
“先生派人來尋他,早膳還沒有吃就去了。”命夫人回道,向一旁侍候的小丫鬟招手,小丫鬟盛好的銀耳粥端過來。
明老爺接過粥,說道:“昨日聖上從戶部那邊調了些籍賬,今日朝堂上事情多,衛隽儒拜相,六部之中又有幾處官員位置變動,等到早朝散去,都到午時了,聖上下達數十道密旨,送往各處,等到了未時三刻,翰林院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