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望着城樓下逐漸平息的戰火,耳畔回蕩着霍虞那句輕歎。
染血的旗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卻覺得這勝利透着詭異——二皇子親兵敗退得太過輕易,三皇子被擒時眼中期待的光芒更令人不安。
"殿下,朱雀門已按計劃開啟。"暗衛無聲跪在輪椅後,遞上沾着雪松香氣的密函。霍虞指尖拂過信箋邊緣的金鱗紋,這是唯有太子能用的皇室暗記。
城樓陰影中突然傳來金鐵相擊之聲。
蘇幕劍鋒出鞘三寸的瞬間,十八名玄甲衛已呈扇形護住霍虞。
月光照亮來者蟒紋箭袖上的四爪金龍,太子霍乾州從黑暗中緩步而出,腰間佩着的竟是本該供奉太廟的鎮國劍。
"皇姐的輪椅還是這般精巧。"太子劍尖挑起霍虞膝上錦毯,寒光映出她蒼白如紙的面容,"隻是不知這機關暗格裡,可藏着謀害父皇的藥丸?"
霍虞輕笑出聲,袖中突然射出一道金索纏住鎮國劍柄:"二弟放你出來時,沒告訴你麼?那批漠北玄鐵鑄的輪椅骨架,正是為了今日能鎖住這把天子劍。"
話音未落,輪椅扶手上彈出的機括已将寶劍卡死。
蘇幕瞳孔驟縮。他終于明白為何霍虞堅持用笨重的輪椅——這根本是專門克制鎮國劍的囚龍鎖!但更令他心驚的是太子接下來的話。
“你以為揭穿木家滅了就能扳倒孤?”霍乾州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猙獰的疤痕昭示着蘇幕不知道的過往,“皇姐,你才是野心勃勃之人!你知曉木家是為我所用,卻讓父皇對木家一步一步疑心,你知道木家有野心便一步又一步鼓動父皇給予他們厚待,而後在他們的權力達到頂峰時,将其拉下神壇,這不是你一貫的伎倆嗎?你當真以為我能信了木家遺孤的投誠,還是我當真信了她滿腔愛意?”
太子的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這緊張的局勢中掀起驚濤駭浪。
蘇幕握着劍柄的手微微顫抖,他看着眼前對峙的兩人,心中滿是疑惑與震驚。
霍虞的表情卻依舊平靜,她輕輕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太子殿下,你這話倒是有趣。你以為我揭露木家的罪行,是為了一己私欲?”
他冷笑一聲,手中的鎮國劍雖被霍虞的輪椅機關鎖住,但他的氣勢絲毫不減:“霍虞,你别裝了。你與木家遺孤勾結,利用她來對付我,無非是想自己登上皇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霍虞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憐憫:“本宮的好弟弟啊,你被權力蒙蔽了雙眼,已經看不清真相了。我揭露木家,是為了大晉的江山社稷,是為了天下百姓。木家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貪污腐敗,陷害忠良,他們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大晉的根基。”
他冷哼一聲,卻不為所動:“哼,說得好聽。那你為何還要與三皇子、二皇子周旋?若不是為了皇位,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霍虞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你隻看到了表面。這朝堂之上的争鬥,早已不是簡單的皇位之争。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大晉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我與三弟、二弟周旋,是為了拖延時間,尋找機會徹底鏟除這些隐患。”
月光如霜,灑落在劍拔弩張的朱雀門城樓。霍乾州與霍虞對視着,兩人目光中的冷意仿佛能将這夜色凍結。
蘇幕緊緊握着劍柄,手心已滿是汗水,他從未想過,這看似尋常的皇位之争,背後竟隐藏着如此錯綜複雜的棋局,可他知道那個秘密,會不會被發現。
“拖延時間?”霍乾州的聲音充滿了嘲諷,“你以為孤會信你的鬼話?你在皇城地下埋炸藥,分明是想逼孤就範,若不是想自己稱帝,何必出此下策?”
霍虞面色平靜,她輕輕擡起手,示意暗衛退下。“州兒,你還是這般急躁。”她的聲音沉穩而堅定,“炸藥之事,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如今朝堂之上,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稍有不慎,便是生靈塗炭。”
霍乾州冷笑一聲:“你說鏟除隐患,那三皇子呢?他被你擒住,難道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三弟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霍虞微微皺眉,“他生性單純,被人蠱惑。”
可這蠱惑之人是誰,霍虞閉口不提。
她的話無人理會,霍乾州在她面前一步步走回陣營,霍虞将他放回。
淡淡的看着城樓下她曾經的至親,一步步走到絕路,她知道是她逼迫的。
蘇幕看着她眼神中透露的哀愁,也不知到她是真的悲哀,還是如何。
他剛要上前寬慰幾句,卻發現霍虞從一旁的士兵手裡接過了弓弩。
“蘇少師,你覺得本宮應該先射向誰?”
蘇幕望着那架在霍虞手中的弓弩,月光之下,弓弦泛着森冷的光,與霍虞平靜面容形成詭異的反差,帶着絲絲陰森。
他喉結滾動,幹澀地開口:“殿下,這……”
霍虞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卻未達眼底:“瞧,二弟已歸位,三弟也在那邊,你說,先射向誰,能讓這場鬧劇早些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