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旻似有所感,端着盞托的手都開始隐隐顫抖。
不會,怎麼會——
可是老天像是沒聽見他心中所想一般,下一秒,帝王那冰冷無情的嗓音浮現在他耳邊。
“從今日起,你和嘉陽長公主,再無半分瓜葛。”
“皇帝!”
太後慌亂的嗓音和帝王平靜的聲音同時在院中響起。
所有人都愕然,沒人想到陛下竟然會在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裡,提起嘉陽長公主。
連長甯都愣住了。
太後:“皇帝怕是糊塗了,嘉陽早已不在人世,還提起她做什麼?!”
祁淮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看了眼蘇列。
蘇列将手中文書遞到祁旻面前。
“梁王殿下,請吧。”
祁旻顫抖着手,接過卷軸,白紙黑色,一字一句浮現在他眼前。
是和離書。
加蓋了大慶玉玺的和離書。
祁旻瞳孔一縮,下意識将手中的和離書丢開。
蘇列早有準備,眼疾手快的接過梁王丢開的卷軸。他重新将和離書遞到祁旻手邊:“梁王殿下這次可拿穩了,這可是陛下禦筆所書。”
祁旻慌亂的求助祁淮:“……皇叔——”
他不知道祁淮為什麼要給他這個東西,但他不想要,看都不想看見。
什麼叫從今以後和聞珂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不懂,他不要!
祁淮像是沒聽懂他語氣裡的哀求一樣。
“祁旻,人不要太貪心。”
祁旻一愣。
“荒唐!”太後忽的站起來,胸口起伏不定:“皇帝這是在做什麼?和離書?别的暫且不論,那聞珂早就死了!已經死掉的人還需要什麼和離書??”
在大慶,若是喪妻,便隻管續弦,确實沒有再和離的說法。畢竟人都不在了,這些還算得了什麼呢?
太後确實被氣昏了,她沒想到祁淮來确實是來了,但他卻是帶着和離書來的,還蓋了玉玺!
若是早知道這樣,那他還不如不來呢!
要知道當初聞珂和祁旻成婚,那婚書上她都沒加蓋玉玺!
這玉玺一蓋,哪裡還有半點回旋的餘地???
祁淮眸色很沉,“太後怕是飲多了酒,開始說胡話了。”
蘇列心驚膽顫,陛下這是真的生氣了。
這是祁淮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忤逆她,平日裡,就算再怎麼樣,他也還是會給足她面子的。
這次不知發了什麼瘋,為了聞珂這樣一個骨灰都不知揚到哪去的人,竟如此和她說話!
祁淮卻不再看太後,沉聲吩咐内侍将太後扶到内院去休息。
院中衆人瞧着這一系列變故,連呼吸聲都放輕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祁淮慢慢取下手上的扳指,收攏進掌心。
他坐在上位,俯視祁旻,嗓音很淡:“這和離書,朕已經替你寫好了,且用了國印,無需你用印,你收着便好。”
“一式兩份,另一份,朕先替嘉陽長公主收着了,等來日有機會,便送回大涼。”
祁淮起身,拿過蘇列手中祁旻一直不肯接過的卷軸。
他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兒,送到祁旻眼前。
“梁王,接下。”
陛下所言,皆為聖旨。
祁旻就算再不願,也不敢違抗聖旨。
他僵硬着手,慢慢伸出手,握住那卷卷軸,握住那卷他和聞珂的和離書。
他腦中一片空白。
祁旻接了和離書,祁淮便打算離開了。
離開前,他飲了一杯酒。
“願梁王和福樂琴瑟和鳴。”
說罷,将酒杯扔下,徑直離開了。
祁淮走後很久,院子裡依然寂靜無聲。
祁旻腦中一直重複着祁淮的那句——願梁王和福樂琴瑟和鳴。
琴瑟和鳴。
賓客不知何時都悄然離開了,誰也沒想到今日梁王大婚竟會以如此形式結束。
*
明德殿。
祁淮看着手中的卷軸,良久,他合上卷軸,“收好,放回原處。”
“諾。”
蘇列将另一份和離書放好,欲言又止。
祁淮淡聲說:“你想說什麼?”
蘇列不敢說,他隻是想,今日畢竟是梁王殿下大婚,現下被陛下整了這一出——
況且像今日這般,外邊不定會有什麼樣的傳言。
說陛下不孝,頂撞太後,說陛下不仁,苛待舊人。
“你不說朕也知道你在想什麼。”
外面夜色濃重,寒風凜冽,冷的有些刺骨。
“隻是這些事情朕必須做。“
比起他們曾對嘉陽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