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伸手接了銅闆,随意道:“這誰知道,她每次拿來的菜就那麼些,可不一下就賣沒了——新來的,但性格還不錯。”他後面的話聲音弱下來,變成了自言自語的嘀咕。
林祈安還是聽到了,心裡更是奇怪,新來的?
她和風兮搖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見了疑惑,很快,兩人眼清目明,終于察覺到不對來了。
新來的,那怎麼可能問了一圈兒,都說買菜要上她這買呢?而且大秋天的,天氣日益涼起來了,搖蒲扇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除非那是什麼特殊的暗号,林祈安倏然想起那個老婦說的話,電光火石之間,她轉瞬明白過來。
那哪裡是什麼賣菜的,分明是個拐子。
林祈安按上風兮搖的胳膊,手有些抖,她想和她一起往巷子去,卻又被風兮搖制止。
“我去,這裡要有人接應才行,要是過了一刻我還沒回來,你就去報官。”
林祈安知道這才是最好的辦法,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你萬事小心,不要受傷。”
風兮搖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安撫說:“會的,這邊得麻煩你。”
說罷,她轉身向昏幽的巷子跑去。
林祈安絞弄着手指,有些不安。
老劉眼見着這兩個姑娘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随後一個姑娘跑了,一個姑娘就跟釘在這裡一樣,什麼也不做,就癡望着巷子口。
他有些看不懂這些年輕人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個留在原地的姑娘,猝然轉身,奪命似地跑走了。
林祈安喘着氣,隻覺喉口腥甜,一股鐵鏽味,但此刻這些全都化成了過眼雲煙,心裡想的全是再跑快些。
她真的靠了,這就是主角光環嗎,随便出去逛一圈,都能遇到這種事,簡直是壞事上趕着找過來。
老劉隻見那姑娘愈跑愈快,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被火燒了呢,他心裡滿是疑雲,看不懂。
時辰漸晚,他暫時收了攤子,回了家,吃過午飯,打算歇會兒,吧嗒吧嗒抽起旱煙來,老婆子掄着掃帚過來了。
她一掃把拍到他的腿上,語氣不耐:“眼是瞎了嗎,讓讓不知道嗎?看你扯的這一地,一天天隻知道吃……”
老劉挪了腳,在老婆子熟悉的絮叨聲裡,思緒漸漸飄遠,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呢?馬上就快想通了。
他抽着煙,心裡暗暗琢磨着。
許久,椅子轟然倒了地,砸出驚天動地的響聲。
老婆子被吓了個半死,撈起掃帚就要去打他,罵到:“你作哪個死出呢,椅子不夠你嚯嚯了是吧?!”
老劉連忙去躲,口中大喊:“拐子,拐子,我今個兒遇見個拐子!”
老婆子手上動作一頓,忘了反應,等回過神兒,才氣急道:“糟心玩意兒,那你還愣着幹嘛,還不跑去報官?!”
老劉掐了手上的煙,急忙跑了。
到了官府,人早就圍了個堆兒,當官的,種菜的、鋤地的……五發八門,水洩不通。
中間站了個姑娘,仔細一瞧,不就是之前在他攤子買東西的那個姑娘嗎?
她站在那兒,眉蹙得很緊,神色也是燥郁之色,她再次重申:“我已經說了,我姐姐已經去了,許久沒回來,已經确定就是人販子了,你還要多久才能派人?”
公堂上縣官高坐,聞言抖了下胡子:“這位姑娘,你不要急。究竟拐了誰,你也說道不個明白,本官如何斷定是真是假呢?”
“我姐姐不是人嗎?她現在還沒回來呢,你到底派不派人,抓不抓?”林祈安強忍着不發火氣,再不行,他就自己想辦法了。
她也沒料到,這些人竟然這麼個無為,猶猶豫豫,拖泥帶水,說什麼她們是外地人,保不齊風兮搖是迷路了,反正就是要死守那套死規矩。
真等他們弄明白了,黃花菜都跟着涼了。
“本官不是不派人,是實在不敢随意妄斷,你初來乍到,怕是不知,本地民風清正,從未聽過有這種事,不若再等些時間,就看你那位姐姐回沒回來,或是那個買菜婦人家裡人來報官……”
林祈安心中聽着好笑,又有些失望,她沒閑空再和他瞎扯,未等他話說完,轉身就打算走了。
報官府是個好辦法,但也不是隻有這個辦法。
“等等!我可以作證!”老劉急忙從人群裡跳了出來。
他語速極快地将事情都說了,甚至還補充了那賣菜老婦人許久未歸的後續。
老縣官半信半疑,隻好差人去查,果不其然那家新娶的媳婦,好半天沒回來了,買菜買得久的不合常理。
林祈安都走出二裡地了,又被官府的人堵住,老縣官扶着帽子,腳步匆忙,他連連道歉:“是本官的不是,誤會了姑娘的話,姑娘覺得委屈了實屬正常,不過人命攸關,你若是有線索,不妨同去。”
林祈安懶得去掰扯他這大義凜然的話哪處有哪處的低劣心思,搖姐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是非黑白她也懶得去深究。
她了解風兮搖,猜得到她多半會為大局忍氣吞聲,然而鬼知道那群天打雷劈的人販子當不當人。
時間拖得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