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新封的木闆離風兮搖相隔不過兩寸,風兮搖身體偏倒到那一側,開始聽辨着外面的情況,是重物上闆的聲音,連帶着這片隔闆都一同震顫起開,一直持續了許久。
看來他們是想以運貨的名義,來遮掩這摻雜着罪惡又惡心的行徑。
太謹慎了,她想。
不管是挑人、抛餌、實施還是迅速覺察後的撤離,一張一弛,進退有度,毫不拖泥帶,完全是經驗豐富的模樣,風兮搖稍覺棘手。
她微微立起身,轉了過去,開始用指尖去摩挲身後的一面木闆,心裡微松了口氣,看來這木闆不是完全沒有縫隙。
旁邊有人很輕地踢了她一腳,風兮搖往那邊瞧去,裡面很黑,黑到隻能看到人糊糊的輪廓,她聽到了那個女人嗚嗚的聲音,帕子堵住了嘴,她好像是要說些什麼。
風兮搖再次轉了身,艱難的後背這手把那個女人嘴裡的帕子給摘了。
女子深吸了口氣,把氣順勻了,才很低地啜泣着:“你是不是來救我們的,求求你幫幫我們吧!”
風兮搖到底是修練了幾年,手上的縛仙繩暫時不好解開,但吐出一根帕子卻是輕松不過。
但她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略微沉默了一會兒說:“隻要我還活着,就一定把你們救出去——但現在,我要給我的同伴留些訊息,還需要你們幫個忙。”
風兮搖的聲音很小,可馬車裡的人卻都聽到了,一種濁躁的不安無聲無息地消散了些,自她們被拐到這裡之後,恐懼和絕望就始終彌漫在心頭,眼下風兮搖這些話,這對于她們而言,無異于是一個好消息。
“你要我們幫什麼忙?”那個女子的聲音熱切起來。
“有沒有尖銳些的東西?”風兮搖沉吟片刻。
“簪子行嗎?”
風兮搖:“可以一試。”
她費了些時間,勾着手摸到了女子頭上的簪子,後背着手,總是不方便的。
抵着木闆之間的縫隙,風兮搖稍顯費力地拿着簪子,戳破了罩着馬車的厚布,一個很細小的縫,卻也足夠了。
馬車開始行走了。
隔着縫隙,指尖那些瑩粉悄然落下。
希望今日風不要太太,也希望林祈安也快些找過來。
縫隙處漏出一點微弱的天光,随着時間的流動,一點點偏斜。
馬車停了。
碾過碎石,車身晃動着,路并不平整,看來又是哪處荒郊野嶺。
他們卸了車尾的貨物,挪開門闆,光重新洩了進來,風兮搖眯了眯眼,有些不太适應。
很快,她就被一隻粗壯的胳膊從車上扯了下去,動作極盡粗魯,幾乎是拖拽着人走的,地上碎石沙礫密布,從後背刮擦過去,就是一片火辣辣地疼痛感。
風兮搖被單獨扛到了一旁的隔間。
昏黑的房間了陳列着各種刑拘,刀戟勾叉,繩鞭劍铩,露出幽幽寒芒。
那個賣菜的人販子拐了進來,輕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風兮搖,才對屋裡坐着的一個漢子說:“把她靈丹剜了。”
男人擡起了頭,露出的眼睛陰沉含戾:“殺人分屍我都在行,剖靈丹我卻沒做過,不能保活——你怎麼知道她是修士?”
“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我這雙火眼金睛什麼看不出來,”她笑了聲,繼而說,“賣之前是活的就行,多餘不用得你管。”
風兮搖側倒在地,背着的手暗暗發力,還差一點就能解開了。
“那你出去吧,我不喜歡留人。”他站起身來,往前邊走了兩步,一輕一重,原來是個瘸了腿的。
門闆被合上,她笑眯眯地出去了。
瘸腿男人随手找了把尖刀,在火燭上烤了半會兒,随即一瘸一拐地朝風兮搖走了過來。
虛虛掩住的窗棂,溜進了幾縷光進來,剪刀被渡上一抹寒光,随後倒印進風兮搖的眼睛裡。
瘸腿男人越靠越近,剪刀在她的腹部比劃着,正出神之間,風兮搖一個挺身,魚躍似的踢中了他的下颌。
理說這種力度,以他凡人之軀該直接昏過去的,然卻沒有,瘸腿男人隻是歪了下頭,從口中吐出帶着牙齒的血沫,随後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此人也是修士,風兮搖立刻明白過來。
“你這樣不老實,讓我有些生氣。”瘸腿男人聲音沙啞,像砂石磨過耳朵。
靈力宛若潮水一般漫延開來,将風兮搖徹底包裹,渾身再掙紮不了了。
他漸漸逼近,風兮搖眼睜睜看着那尖刀的距離逐漸縮短,心裡萌生出氣憤和不甘,再細究,還有幾絲不可察的畏懼。
靈丹被剖,她就再也報不了仇了。
“嘩”的一聲,窗紙被勁風破開,一道剛勁的靈力撲面過來,瘸腿男人下意識閉了眼。
下一瞬,一把折扇橫空出現,仿佛有千金之重一般,拍到了瘸腿男人的後頸,清脆的咔嚓聲随之響起。
男人癱倒在地,很快便了無聲息。
一切竟發生在瞬息,風兮搖變得有些怔愣,視線上移,順着那把熟悉的折扇,從那隻線條流利的指骨過去,再往上,是一張清俊的臉。
風兮搖下意識出聲:“子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