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快的腳步霎時停住，在雙腳前積起一小片塵土，目光之下冷不防就闖進一個人，林祈安瞳孔微縮，驚訝。

她沒得空多想其他，劈頭便問：“搖姐姐呢？！”

瞿尚眼眸輕擡，道：“她沒事。”

緊縮的心髒驟然一松，林祈安呼出一口氣，輕撫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在裡面，你去找她吧。”瞿尚頓了一下，随即繼續往前走。

兩人錯身的一瞬間，林祈安突然開了口：“你手上拿的什麼？”

她聲音冰冷又機械，帶着憋悶的愠怒，心口像是燒了一壺熬幹的糊粥，翻滾着，熬煮着，灼燙的熱氣煎烤着搖搖欲墜的神經。

密匙被把握在手心，長長的繩子從虎口垂下來，輕甩出的弧度，冷感、拔涼。

瞿尚停了腳步，轉了身，相隔幾步與她對望，浮上來的笑得體熨帖，像一面設計精巧的面具。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窒悶、艱澀，喉頭發賭，鼻尖發酸。

瞿尚淡笑：“我知。”

林祈安不解：“你怎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呢？趁人之危？”

瞿尚還是在笑，好脾氣似的：“可能是吧比較好得手一些吧 。”

林祈安看着他臉上的笑，僵硬又蒼白，她倏地沉默了，疲憊厭倦席卷過來，嘴唇嗫嚅半晌，又再次緊閉。

她知道的，知道或許會有這麼一天，那時她會以什麼樣的态度待之呢，或許是站在風兮搖身後和她同仇敵忾，或許是大吵一架之後不歡而散。

可那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林祈安卻變得沉默了，什麼也說不出口了，更多的是茫然、疲憊。

“你不會如願的。”言盡于此，林祈安不再多糾纏，側身奔向前面的房間。

沒有責罵，沒有質詢，一切過激的言行都沒有，所有的都很平常，但卻再回不去了。

那抹笑到底是滞留在嘴邊，好久之後才緩慢下陷，恢複如常，瞿尚一手緊握，指尖掐着掌心，疼，然後失去知覺。

瞿尚一腳邁進秋風裡，漫不經心地想，這沒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嗎，他早就知道的，但為什麼心髒會痛成這樣呢，真奇怪。

這裡的煙塵真的很大，林祈安擡手揉了一下眼睛，覺得眼眶幹澀發癢。

風兮搖還癱坐在地上，低垂着頭，身影小小的，窩在陰影裡，手腳都被綁着，凄然又狼狽。

林祈安來到她身邊，腳步變輕，帶着些小心翼翼，她幫她解開了繩子。

風兮搖像丢了魂一樣，遲遲沒有動作。

所有的強撐瞬間被瓦解，林祈安見不得她這個模樣，她上前很用力地抱住了她，幾乎是本能地安慰着她。

“沒事的，沒事的搖姐姐，密匙沒有了沒關系，我們還有其他機會，其實……”

“所以……連你也知道。”風兮搖忽然擡了頭，聲音輕不可聞，她打斷了林祈安未完的話。

陡然，林祈安渾身僵硬住，這才驚覺，原來她口不擇言說了不應該說的話。

這個時候，林祈安才看清了風兮搖的表情，她的眼睛蓄滿了淚水，無聲無息地往下滑落着，兩行眼淚像是流不動了一樣，變得靜止。

風兮搖眼神中帶了些迷惘，她說：“你到底是誰？”

林祈安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這樣掉馬的，可望着她的那雙眼睛，她忽然就不想說謊話了，即使她明明有很多可以搪塞過去的借口。

林祈安也哭了。

“我是林祈安，我一直都是林祈安，你認識的那個林祈安，這點我沒有騙你。”

她跪在地上，雙手去握風兮搖的手，眼淚簌簌往下掉着。

“可我不是這個世界來的，我知道你，知道密匙，是因為我看了一本書，你是書裡的主角，你将來……”會死，林祈安噤了聲，她不願意說那個字。

即便她沒說完，風兮搖也從她沒說完的語義裡猜了出來。

“所以你是來救我的嗎？”她的聲音輕輕的。

林祈安愣了，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敏銳，片刻後，林祈安才點了頭。

或許一開始，林祈安很大程度上确實是因為這次任務的獎勵，可星移鬥轉，長久的相處下，無關于任務本身，她也是真的不想讓風兮搖去死。

淚還是在流，林祈安有些抽噎地說：“可是我真的好沒用，有些事情我還是做不到。”

比如裴寥，比如瞿尚，還比如風兮搖，明明所有的事都是明晃晃的發生在眼前，可她卻還是無計可施，隻能無力地看着它們劃向注定的結局。

無力回天，無法改變。

即便這些事本就與她無關，可心非木石，怎能無感？她無法做到不讓自己去感觸，去共情，也正因為如此，她生了愁，多了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