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藥膏。
是這些天往複的字眼。
她甚覺諷刺,像具泥塑人偶一樣,任他塗抹痕迹。頸間淤青,腿側紅腫,他極度認真。
新傷覆舊痕,他的手背臂膀乃至後背也多了很多刮傷掐印。
充滿傷害,并不和諧,沈淨虞不知道他想要什麼,不知道強扭在一起到底意義何在。
隻是想要這幅身體?
在被擺弄過程中,沈淨虞一度産生魚死網破的荒誕想法。
她不得不正視自己,在他極緻耐心之下,她的身體的确背叛了她。
過程很是緩慢,可她能夠感受到漸漸超脫心理控制,單純被身體感受占據上風的變化。
在山莊時,除卻内心無法接受自己的背叛之外,又那麼一刻她覺得對不起管循。她的身體背叛了她,她背叛了她的丈夫。
鼓起勇氣審視自己,她承認了自己的怯懦,她的确沒有想死,可也沒有那麼想活。
跳進湖裡的那短短片刻,在湖水繞身,找尋虛弱的空隙意圖侵占耳鼻、在她逐漸超出自己閉氣承受能力時,她沒有選擇立即浮出水面。
那是一種希望有人替她選擇的空白,聽天由命。而當有人下水救她時,意味着她沒有辦法再逃避了。
不想選擇,何嘗不是另一種選擇。
詭異的是,讓她獲得緩解的第一個重要因素是她和管循和離了。
這讓她覺得自己很糟糕。
非常糟糕。
失神之際,她的身體給予了反應,加快跳動的心跳,起伏的胸脯是她不平靜心緒的映射。
崔陟凝思半晌,見她仍然自我沉陷,托起她的臉問她:“在想什麼?”
結束後,有一息崔陟并不想讓她那麼快洗去他留下的印記。但他很快找到了新的思路,他幫她洗淨,全過程她都很乖很聽話。
是以直到當下,他的心情很好,欲的纾解、心理的滿足都讓他倍感舒暢。以至最後被冷漠拒絕他也沒有再行計較。
沈淨虞徐緩聚焦,問出她想不透的困惑:“為什麼是我?”
很難接受她淪落到今日地步,是因當日的善良。四年前相處月餘,她自認關系良好,好到後面重遇,她還念着情誼為他道賀欣喜,向他訴說煩憂。
這會讓她懷疑自己,是否過于愚蠢,是否往事行徑皆是錯。
崔陟摸了摸她的臉,幹的,不知為何他好像看到了眼淚。
她又問了一個他給不出答案的問題。很奇妙,可能是适才經曆身與身的深入接觸,他的心很短地抽搐了一下。
他親吻她的唇、她的眼睛,:“待在我身邊。”
沈淨虞疲倦地閉上眼睛,背過了身。
同床共枕,她再一次難以入睡。
雜亂的想法像要吞噬她,她止不住想,腦海裡糾纏成團的東西能把她殺死嗎?
她已經覺得負重到喘息艱難。
殺了他會不會變得好一點?把這個躺在她身邊的殺掉,她能獲得新的呼吸嗎?
她說過,同床共枕她會殺了他。他怎麼回複的,哦,他雲淡風輕讓她試試。
她其實身體處于疲憊狀态,腿側上了藥,卻還有着似有若無熱辣辣的疼。
當然沒底,夾帶未知的恐懼,她太沒用了,沒有情緒上頭失去理智時,她發現她害怕殺人。
所以他怎麼能殘忍到殺害管循?
思及管循,沈淨虞飄忽的心沉了回去。昨夜烏龍,她希冀的幻想沒有實現。
背負人命,又害她至此,禁她迫她,她為什麼不能殺害他?
身側傳來規律舒緩的呼吸,沈淨虞眼神沉重而複雜,手指來回撫過牆壁的殘痕。
翌日晨起,沈淨虞迷迷糊糊中聽到叫她的聲音,她擁着錦被沒有回應,及至鼻尖被咬,她皺了眉,伸手推開擾她的人,未果之下,又被迫含混應了聲,男人這才罷休。
平靜不長,身下陡然一涼,沈淨虞頓時醒了瞌睡,睜開眼要坐起身,崔陟手掌握着她的腿彎扯向自己。
“别動,我看一看。”
他要上早朝,已經穿戴整齊,朝服着身,足踏皂靴,自生威意。
分開她并攏的雙膝,上卷裙角,避免布料磨到,沒有穿亵褲,昨夜豔紅成片,部分滲出紅血絲,今早血絲雖退卻,紅腫依舊。
崔陟眉尖擰起,很不滿意,他的指尖沾染涼意,方觸碰到,沈淨虞就縮了下。
他湊上前,親力親為給她塗抹藥膏。
沈淨虞不敢動彈,渾身僵直,呼吸噴灑,她的肌膚幾乎都要繃緊。
短暫又漫長,終于上好了藥,他替她整理衣裙,“布料太粗,我讓楊慵重新送來衣衫。”
崔陟站起身,時間不早,該走了,他視線下移,點了點下巴,“假山閣的鑰匙”,說到此稍頓,又接着道:“你應該需要休息,今日最好不要爬階。”
沈淨虞偏頭,看到枕邊靜靜躺着的鑰匙,突然想起迷糊之中他好像就是在給她交代這件事。
少時,楊慵叩響院門,送來了一堆華貴的新衣,另有凝神香幾盒。
“這是前幾日禦賜的凝神香,效果奇佳,主君讓拿來給娘子。”
沈淨虞聽到門外的話,心裡想了一下,睡不安穩的事大抵是柳夢秋禀報去的。沒什麼好說道的,到底是崔陟的人,隻是起了一點好奇,她會将行蹤彙報到何種程度。
這廂鳴心和柳夢秋福身謝賞,将衣裳一一放進櫃櫥,沈淨虞在闱帳内穿好衣。
起初走路略微有點不适,腿根酸軟,腳步一個未跟上,她差點跌倒,扶住了身旁柳夢秋的手臂。
柳夢秋似乎驚縮了下,不過許是她的錯覺,又或被她吓住,沈淨虞沒有太在意,念着柳夢秋通傳消息的事,站穩後慢慢适應就松開了手。
休息大半日,沈淨虞坐在窗前總能看見沖進雲霄的飛檐,銅色鑰匙就在她手中。
“您要去假山閣?”
沈淨虞點點頭,看鳴心欲言又止,眉頭挂上憂心,她安慰道:“我沒事,不是什麼大問題。”
鳴心肚腹裡早已泛起嘀咕許久,主君雖然出身行伍,但怎麼能如此粗魯,竟将沈娘子折磨成這樣。
再想到沈娘子如何來到将軍府,她内心不是很是滋味,可她又做不了什麼,對沈淨虞生出同情和憐憫,于是就希望對她好一點。
小姑娘表情寫在臉上,擔憂不作假,沈淨虞心裡暖和,溫聲細語:“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
将軍府議事堂。
“恭喜王爺。”
今日早朝,皇帝賜婚譚氏次女譚時莺與肅王祁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