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氣氛莫名微妙。
“王爺真幽默。”
雲溪靈幹巴巴的扯了個假笑,眼睛一轉錯開視線,她有意轉移話題,結果又被九陰斐搶先一步。
“你當我在和你說笑?”男人輕揚眉尾,神情認真。
雲溪靈無語,“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九陰斐斂下神色,雙眸緊鎖着雲溪靈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我妹妹,血脈相連的妹妹。”
胡說八道!
雲溪靈内心翻了個白眼,“王爺,據我所知,從血緣關系上講我隻有一個哥哥,還是同父異母,并且已故。”
“嗯,我知道。”
九陰斐點頭,正當雲溪靈以為這事算過了的時候,他又突然開口,端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但你是我妹妹。”
.......雲溪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表述。雙唇啟啟合合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她面容糾結的望向一本正經的九陰斐,心歎自己重生至今兩輩子加一起,大概都沒有比現在更無語的時候了。
“王爺,您可能沒明白我的意思。”雲溪靈斟酌着用語,“我生父雖說妻妾衆多,但膝下隻有兩子。至于生母,在我的記憶中,她隻有我和弟弟兩個孩子。所以,無論從父或是從母,溪靈與您都稱不上一句兄妹。”更遑論什麼血脈相連。
最後這句話雲溪靈沒有明說,但她相信對方一定聽得懂。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意思你顯然是不明白。”
什麼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擱這兒說繞口令呢?
雲溪靈皺了皺眉,臉上的疑惑愈發濃烈。“溪靈愚鈍,還請王爺明示。”她确實不明白,而且她剛醒沒多久,身體和心神都很疲憊,實在沒精力去揣測人心。
“呵呵...你要是愚鈍,這世上也沒幾個聰明的了。”九陰斐低低的笑着,手上不忘喂食。“在解釋事情之前,你需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王爺請說。”雲溪靈點頭。
“你對幼年的事還記得多少?”九陰斐開門見山,“我指的是五歲以前,你在南秦的那段時間。”
雲溪靈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斂下眉眼。真是奇了怪了,怎麼誰都知道她小時候來過南秦。雲溪靈瞳色微閃,輕輕搖頭,“恐怕要讓王爺失望了。”她擡眼對上九陰斐的視線,“五歲之前的那些記憶,于我而言都很模糊。如今能想起的,就隻有我曾來過南秦這一件事。至于在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我沒有印象。”
果然!
雖然早猜到是這個結果,但真聽見了還是讓人不爽。九陰斐臉色有一瞬的陰沉,不過他控制的很好,叫人無法察覺。“失望倒是談不上,隻是有點麻煩。”
“麻煩?”雲溪靈挑眉。
九陰斐慢條斯理的攪動調羹,一邊喂食一邊說道:“是啊,麻煩。要是你記得,我就無需解釋。不記得....估計我解釋了你也不信。”
“您都沒說,怎知我會不信?”
九陰斐沒有表态,隻是意味深長的看着她。“這件事解釋起來非常麻煩,我長話短說。首先我和你的身生父母毫無瓜葛,其次你确實是我的妹妹。”
“可是....”
“你先别急着反駁,聽我把話說完。”九陰斐用一勺粥堵住雲溪靈的嘴,“你和你父母之間的血緣關系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斷了。他們雖生育了你,但你體内流的卻并非是他們的血。嚴格來說,你甚至算不上他們的女兒。”
越說越離譜了。
“依王爺所言,我父母生育了我,但我不是他們的女兒。而我與王爺雖然初次相見,但你我卻是血脈相連的兄妹。”
這話說的雲溪靈自己都覺得好笑,豈料九陰斐居然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他的表情嚴肅,語氣誠懇,看着就極易讓人信服。但是!
“王爺,您是否話本看太多了?”想象力這麼豐富。
雲溪靈無語至極,就差沒把不信兩字寫在臉上。九陰斐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剛才那些話算是白說了。唉,所以他才說麻煩呀。九陰斐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隐隐作痛,他無奈的扯動嘴角吐出一句,“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事實。”
事實不事實的都無所謂了,雲溪靈此刻擔憂的是她該如何委婉的勸說恩人不能諱疾忌醫。有問題一定要及時就診,漠然輕視的态度是不可取的。
沒錯,聽完了剛才那段天方夜譚的故事後,雲溪靈對九陰斐的印象已經從神秘莫測的低調王爺,變成了酷愛話本的文人雅士,落差不可謂不大。
“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九陰斐輕飄飄乜了一眼,碗中的肉粥見底,他慢條斯理的把碗放到一旁,“行了,你剛醒,需要靜養。我晚膳的時候再來看你。”說罷,九陰斐就欲起身。
繡有蛇紋的猩紅長袍從手邊劃過,衣袖移動間,一條鮮紅的小蛇探出頭來。雲溪靈不假思索的将其攥住,“赤血?!”
她的動作突然,九陰斐生怕她撕扯到傷口,于是就維持着半彎腰的姿勢任她所為。雲溪靈暫時顧不上他,她非常震驚,赤血習以為常的吐了吐信子,嘶嘶兩聲後就扭動着軀體往九陰斐的肩頭爬去。
雲溪靈的視線跟随而上,隻見赤血親昵的用頭蹭着九陰斐的臉頰,九陰斐有點嫌棄的别開。一人一蛇相處的十分融洽,雲溪靈眸光微閃,意識到自己還扯着九陰斐的袖子,有些尴尬的松手,“抱歉,我失态了。”
“沒事。”九陰斐不在意的站直,他瞥了眼盤在肩膀上的赤血,“你養病期間赤血我就帶走了。”
“好。”雲溪靈颔首,“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王爺能應允。”
“哦?”九陰斐雙手環抱,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不情之請啊,那你别說了,我不同意。”連聽都不聽就拒絕了個幹脆。
雲溪靈沉默片刻,深吸口氣,哄着自己扯出抹無害的笑容,“是這樣的,我有個貼身侍女叫蝴蝶,我想請王爺準許她入府照顧我。”
“王府裡能伺候你的人還不夠多?”九陰斐意有所指。
“夠,但不熟。”雲溪靈笑容坦然。
九陰斐目光漸深,環抱在胸前的慢悠悠的手指輕敲着,“讓她來也可以,你叫聲‘哥哥’來聽聽?”
好的,這個人到現在都沒放棄認妹妹的想法。算了,不就是喊聲‘哥’麼,又不會掉塊肉,多大點兒事啊。
在某些身不由己的時候,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就格外有道理。雲溪靈木然的扯開嘴角,毫無感情的喊了聲哥哥。
“诶~”九陰斐低沉了多日的心情瞬間明媚,“乖!等着啊,哥哥這就去把人給你接來。”邊說邊往外走,臨出門時還不忘叮囑,“你安心休息,要是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就說,哥吩咐人去弄。”
說完,他就離開了流雲澗。
諾大的房間裡剩下雲溪靈一人,她輕吐出口濁氣後就靠着軟枕開始閉目養神。
午後的陽光灑滿庭院,鑲嵌着金邊的銀杏在暖風下湧起浪花,幾隻鵲鳥倏地飛躍而起,它們或枝頭歌唱、或葉間嬉戲。遠遠望去,繪成了一副生機勃勃的畫卷。
不知過了多久,小院中響起了交談聲。
“蝴蝶姑娘,我們到了。這裡就是雲小姐的居所。”領着蝴蝶來到流雲澗的雨霁指向坐落在中庭的廂房。
“多謝雨霁姑娘。”
蝴蝶欠身緻謝,雨霁笑着拉住她搖頭說道:“叫我雨霁就好,我也是奉命行事,可受不起那麼大的禮。雲小姐剛醒過來,大夥兒摸不準她的生活習慣和喜好,有些東西也不好随意添置。你等會兒進去看看,有什麼缺的少的就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