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向來被譽為不夜之城。
夜色漸深,都市霓虹華燈初放。林立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馬路上車燈亦川流不息。
街邊一處酒家二樓,包廂裝潢金碧輝煌,華麗的歐式吊燈将每處角落都映得透亮。
圓木桌邊四張宴會椅,桌上酒瓶已經空了幾隻。眼見着主座上男人杯中酒液将盡,臉泛醉紅的江文生站起身,舉起高腳杯。
“田總,好不容易見一次面,我再敬您一杯。”
桌上觥籌交錯,被稱為田總的中年男人神色敷衍,在酒過三巡時終于皺了眉頭。
“江總還是和以前一樣客氣,滿嘴都是漂亮話,就是看不出究竟有幾分誠意。”
星光娛樂的金牌經紀人坐在田總身側,恰到好處地緩和氣氛:“田總對貴千金也是關注已久,前幾年親自囑咐我們向江小姐發出邀約。”
她看向江文生,笑了一下:“這次應江總的約,主要還是希望江小姐可以重新考慮我們當初的提議。”
“我知道、我知道。溱溱今早本該落地,沒想到飛機晚點……”
手機短信提示恰好響起,額頭微微冒汗的江文生匆忙低頭去看,得救般舒了口氣:“她馬上到了。”
包廂隐私性極佳,隔音上等,聽不見外頭分毫聲響。
江文生等得焦灼,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機,忍不住借着桌布的掩飾飛快編輯信息,追問了一條“到哪裡了”。
消息剛發送,便聞開門的“嗒”一聲輕響。身着制服的服務生推門而入,“江總、田總,江小姐到了。”
餐桌上安靜一瞬,田總轉頭看去,眼睛頃刻間亮了起來。
如今網絡上各色美人層出不窮,到了現實中,皮相好的少了骨相,貌美的不夠高挑,能被娛樂公司看中的少之又少。
他眼光足夠毒辣,早幾年在視頻裡一眼相中的這位,現實裡雪膚紅唇、桃目潋滟,親眼看見更是驚為天人。
“江小姐,”男人臉上因久等而積起的不悅立刻散了,眯起眼睛,笑着說,“真是久仰大名啊。”
江潮剛下飛機,穿的是寬松舒适的白絨毛衣與長裙,手臂上搭了件米色風衣外套。
桌邊三人皆西裝革履,她頓住步子,意識到這并非她想象中的接風洗塵,遲疑側眸,喊了聲“爸爸”。
“溱溱,”江文生對上她的目光,忙起身招手,“來爸爸這邊坐。”
江潮走過去。
江文生展開手臂,想要攬住她的肩膀,她下意識側了側身,不動聲色地避開。
“田總,這是我女兒江潮,小名溱溱,剛從伯克利畢業回國。”
江文生殷勤介紹,轉頭又說:“溱溱,這是星光娛樂的田總,旁邊這位是星光娛樂的經紀人,你可以叫她楚姐。”
江潮沉默落座,拉椅時力道稍偏,沒有與江文生靠得太近。
她嘴唇微抿,片刻後擡起臉,落落大方地微笑,“田總,楚姐。”
中年男人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打量近乎赤/裸。
旁側楚姐笑着問:“波士頓的伯克利音樂學院?那可是高材生了。江小姐讀的是什麼專業?”
“可能比較小衆,”江潮應,“我讀的是音樂治療。”
這個專業确實鮮少有人耳聞,楚姐面露驚訝:“我還以為會是表演一類的專業。”
江文生察言觀色,連忙接道:“溱溱從小就有上各種舞台,成年之後還跟着樂隊到處演出。她雖然沒有讀這個專業,但相關經驗是一點不少的。”
“是,”楚姐笑起來,“我看過江小姐的視頻,确實非常優秀。”
自小到大,江潮跟着父母赴過許多應酬。
她在還未徹底懂事的年紀便與大腹便便的經理同坐一桌,面對扛着長槍大炮的記者也不曾鬧過什麼脾氣。
飛了二十小時終于落地,來不及休息便趕來赴宴——她太陽穴隐隐作痛,胃也不舒服,整個人疲倦至極,面上卻不顯。
畢竟已經習慣了。
江潮輕輕吸了口氣,本想安靜吃點什麼暖暖胃,卻見江文生開了瓶酒,用眼神示意她。
“田總對你這麼賞識,溱溱,你可得好好敬他一杯。”
“以後如果能跟田總合作上,你在國内也能順風順水,做什麼都不用愁。”
如今家中落魄,或許父親是擔心她回國後沒有人脈寸步難行,才特意為她設宴。
江潮心想,稍稍提起精神,眼眸禮節性彎起,含笑碰杯應酬。
窗外夜色如墨,她瞥向牆上時鐘,已經将近午夜。
江文生不勝酒力,滿臉醉紅。江潮淺酌了幾杯,也有些暈沉,隻是面上仍舊清醒,一雙榛色的眼清透澄澈。
楚姐起身出去,安排司機事宜,田總解了襯衫第一枚扣,緊接着又解了第二枚。
“江小姐倒是好酒量。”
江潮抿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