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舟車勞頓,江潮洗完澡躺到旅館的床上時,忍不住長長舒出一口氣,犯懶地阖着眼。
許甘比她精神得多,捧着台手機,在那裡擺弄直播,樂呵呵地和觀衆說話。
他們樂隊在網上有個賬号,平時在街頭演出的時候都會直播。
這麼一段時間下來,零零散散也積攢了小幾千個粉絲。
直播的主意是許甘提的,賬号是林斯敬去創建的。
隻有他們兩個人會登直播賬号,粉絲最習慣與他倆互動,但也會時不時地提起江潮。
原因無它,江潮長得好看。
約莫是直播間裡又有人提到了她,許甘翻過身來,往江潮這邊看了一眼,“溱溱啊?她在看書呢。”
“看的什麼書?等等,我幫你們打探一下啊……”
江潮倚着床頭,很配合地展示書封。
“冷笑話大全,”
許甘翻身回去:“你們小溱姐姐也是有點惡趣味的,隻有幽默風趣、能熟練運用冷笑話的男人才能獲得人家的芳心。”
許甘直播時向來不着調,江潮笑起來,順着她的話應了聲“對”。
房間裡沒開主燈,唯有床頭櫃上的一盞小台燈亮着柔和淺光。
直播間裡有人深夜放毒,複制粘貼長長一段美食測評,看得許甘直犯饞。
她轉頭,對江潮說:“溱溱,我們要不要出去吃點夜宵?”
江潮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将近深夜十一點,像這樣的小城鎮,也不知會有幾家店鋪還開着門。
“吃泡面吧?”江潮把書本合上,“我去樓下買。”
許甘猛點頭,眼巴巴地瞅她:“我想吃紅燒牛肉味的。”
旅館一樓前台有賣速食飲料,種類不多,但能飽腹。江潮翻身下床,拿着手機出了門。
走廊安靜無聲,隻有她的腳步在回蕩。
江潮行至樓梯邊,沒下幾層台階,聽見一樓傳來壓低了的交談聲響。
“你叫他過來幹啥,”是個男人的聲音,聲調不滿地揚着,“一天到晚淨給老子整事。”
“你個老不死的,天天在外頭搓麻,店裡東西壞了沒人修,我出去請人來修,瞎花那個冤枉錢你就舒服了是不?”
“不就一個燈泡,我不都跟你說了等老子晚上回來嘛?好不容易撇開這麼個包袱,這回來修個燈泡,下回來吃個飯,再下下回是不是又得往老子家裡塞了?”
男人說着說着怒氣上湧,把什麼東西往桌上重重一放,說她五十歲的婦女,連個燈泡都不會修;
女人也不甘示弱,冷嘲還在上大學的女兒都會幫忙看着店,自己的丈夫卻是個隻會喝酒抽煙打麻将的廢物。
江潮鮮少遇到這樣的情景,站在樓梯上,眨了眨眼,有些無措。
好不容易等到争吵稍歇,她刻意加重腳步,搶在新一輪紛争開始之前下了樓。
一樓兩人聽見聲響默契噤聲,對着客人擺出張有些僵硬的笑顔。
女人轉身坐進了前台,男人從煙盒裡敲出根煙,開門出去。
江潮目光無意識随着他往門外一掃,落至門口小院。
先前停在路緣邊的那一輛漆黑摩托已經不見了。
江潮掃碼買了兩桶泡面,又買了幾瓶飲料。她抱着東西上樓,一進門就得到了許甘的隔空飛吻。
“雖然這都是垃圾食品,但我真沒法欺騙我的味蕾,”
許甘關了直播,泡好面先喝了口湯,忍不住長歎口氣:“大晚上的來一口泡面真舒服。”
江潮在小圓桌邊坐下,聞言若有所思地擡眸,“你知道什麼食物不會欺騙人嗎?”
許甘愣了一下,張口“啊”了聲,睜着眼疑惑不解:“什麼東西?”
江潮與她對視幾秒鐘,慢悠悠的語氣:“披薩。”
她頓了一下,“因為披薩沒有七片。”
許甘:“……”
女孩兒陷入片刻沉默,擡手摸了摸手臂,作冷到發抖狀:“這是現學現用嗎?”
“不是,”江潮彎着眼笑起來,“這是日積月累。”
洗漱後上了床,許甘給家中長輩撥打視頻。江潮一直與她同住一間,知道許甘每天晚上都會與家裡人通訊。
她窩在被裡,聽着許甘小聲與父母聊天。
在休息站吃了什麼、一路上暈車難受、找人問路被要了十塊錢,語氣随性親昵。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中終于安靜下來,陷入一片寂寥黑暗。
江潮困得迷糊,手指松松籠着手機,直至感受到掌中震動。
她睜開眼睛,摁亮屏幕。
幾小時前發送的那一句“我到曲溪啦”終于有了回複,母親發來了一個笑臉,并一條十萬的轉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