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會之後沒幾天,江潮收到了應潭的信息,問她什麼時候去修手機。
她沒有回複。
過于陳舊的衣物,過度堅守的自尊。
貧窮落魄與咳嗽一樣難以掩藏,江潮都清楚地看在了眼裡。
江潮沒有想過讓他出錢,她的性格不會去在意這些小事。更何況那天在海灘邊跌倒,也有她自己過于慌張的緣故。
剪好的視頻剛發出去就有了不錯的反響,觀看率和評論數量都十分可觀。
漲粉的速度超過了許甘的預期,她興緻勃勃地說要舉辦慶功宴,又提議去上回聽說的那一家舞廳。
“歇會兒吧小祖宗,”林斯敬擡手告饒,“這不剛折騰完麼,我可沒精神蹦迪了。”
“……好吧,那舞廳過一陣子再去,”許甘癟了癟嘴,扒着車窗,“記得給我帶點兒好吃的回來。”
江潮那天晚上回來說要找個時間去商城修手機,林斯敬讓她等等,他也剛好想買雙新鞋。
視頻剪完了,他終于騰出時間,坐進車裡,調了調後視鏡,才想起來問一嘴:“你手機怎麼了?”
江潮回答:“屏幕摔壞了。”
“換屏啊?”林斯敬發動車輛,随口道:“那得等多久,買部新的得了。”
江潮不太在意:“也行。”
到了商城,她在櫃台處買了新手機,又去咖啡店買咖啡。
林斯敬那邊還沒結束,江潮對店員說:“兩杯拿鐵,謝謝。”
商城三樓,應潭踏上下行的自動扶梯,視線往二樓随意一掃,忽地頓住。
将近年底,興許是因為今年遊客分外多,曲溪的商城破天荒地挂上了聖誕裝飾。
她站在一棵聖誕樹旁,側顔被燈光映得清透,正擡着腦袋,似乎在看樹上挂着的星星。
“那不是,你,你老闆嗎?”
越成功也看見了,伸手指了指,“應,應哥,要不要去打,打個招呼啊?”
應潭沒說話。
他看了她幾秒,黑瞳微垂,落向女孩兒手臂上挂着的購物袋。
袋上簡潔的品牌圖案明晃晃地映在眼底。
發出去的消息久久沒有得到回複,答案似乎在此刻突然揭曉。
扶梯下行的速度太慢,遲遲沒能抵達終點。
應潭看見一個熟悉的男人向她靠近,她擡頭,說了些什麼,眼眸彎了彎,把一杯咖啡遞了過去。
拿鐵。
他記得那種咖啡的名字。
那天在咖啡廳裡的記憶回溯,她片刻的怔神、短暫的欲言又止,那時沒有被放在心上的神态,忽然變得清晰無比。
他唇角牽起淡嘲弧度,低聲喃喃,“原來……”
越成功聽見了,茫然問:“原來什麼?”
應潭仍未說話,越成功扭頭看過去。
少年英俊面容籠着層暗色,本就漆黑的瞳孔透不進一點光亮。
扶梯抵達二樓,應潭直接轉身,又踏上前往一樓的扶梯。
越成功跟在他身後,一頭霧水:“不是要去,去,手機店嗎?”
應潭站在他前面一階,垂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用不着了。”
從商城出來,他和越成功吃了頓飯,直徑去了舞廳。
他上的是晚班,今天下午就到了。平日裡和他交班的人挑起眉,神色古怪:“你小子,看不出來啊。”
應潭進了後頭的員工休息室,随手脫了上衣,“什麼?”
“裝什麼傻呢,還以為你清心寡欲的,平時美女搭讪都不理不睬,”那人跟到門口,嗤嗤地笑:“敢情是想釣條大魚。”
他上下打量應潭,“不過你也确實有這個資本。”
應潭換上純黑的制服襯衫,睨了男人一眼。
“打什麼謎語?”他心中沉沉壓着火,此刻分外不耐,擡手扯了扯衣領:“有話直說。”
“這麼早來不就是為了桃桃姐嗎?”
對方抱着臂,也不惱,“還跟我裝。啧,你還真别說,你這款好像還挺對桃桃姐胃口,釣成功的可能性還挺高。”
“他們家也算是咱這兒的地頭蛇了,要是哪天你能飛黃騰達,可别忘了拉咱一把。”
應潭皺起眉。
他把自己的衣服扔進儲物櫃裡,轉身從男人身邊走了出去,丢下一句“少喝點”。
這家舞廳叫作舞廳,但其實性質更像是夜店,二樓還有單獨的包廂。
沒有八零九零的複古曲風,也沒有慢悠悠跳交誼舞的中老年人。
炫彩燈光随着音樂有節奏地閃爍,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來消費的都是些年輕人,随着鼓點晃動,沉溺在迷醉的夢境裡。
應潭剛來上班的時候一直擰着眉,耳朵被音樂震得生疼。
但他這種負責鎮場子的,面冷一些反倒更唬人。還沒來多久,就已經被人叫上“小應哥”了。
今天台上的DJ換了人,風格比先前更激烈燥熱。興許是有什麼活動,來的客人更多,也更容易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