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午時,江潮回到旅館房間,便見許甘湊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比劃着幾件衣裝。
見到她來,許甘眼睛不挪窩,嘴裡喚道:“溱溱,快來幫我看看哪件好看。”
江潮走近,選了套她喜歡的款式。許甘滿意拍闆,又拿出化妝包,往臉上拍粉底。
她拿着化妝刷蘸眼影,眼睛一圈都被塗得亮黑。江潮靠在牆邊吃蘋果,忍不住笑:“怎麼化成這樣?”
許甘第一次嘗試煙熏妝,被笑話了也不惱,笑嘻嘻問:“要不要也給你化一個?”
江潮舉手投降,拿着蘋果,小碎步挪走了。
她們下午去了舞廳,許甘還約了幾個之前在酒吧認識的朋友。
這個時間,許多年輕人才剛剛睡醒,舞池裡人并不多。江潮在旁側坐下,一本正經:“我來給你們看包。”
許甘拉扯她:“不行,這次你怎麼說也得下來玩兒。”
另一個男生也起哄:“姐,你去跳吧,這兒有我呢。”
來都來了,江潮不想太掃興。她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起身,跟着許甘走下台階。
場中似乎靜了一瞬,應潭轉眸瞥去,刹那間從人群裡精準捕捉了她的身影。
江潮穿了件短款衛衣與深色牛仔裙,黑卷的長發披在肩頭。
她今天描過眉、點過唇彩,又在眼尾帶起淺淺一筆,淺淡而相宜的妝容,襯得五官比平日更加靈動精緻。
即便是在曲溪這種小城鎮,舞廳裡也不乏漂亮姑娘。
可她與所有人都不同,像是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騷動轉瞬即逝,隻于暗中引發不知多少躍躍欲試的視線。應潭靠在陰暗角落,看見不遠處一個安保用手肘撞了撞另外一人。
“瞧見沒?”那人啧啧,“咱們曲溪也是有美女的。比起明星都不遜色吧?”
另一人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罵道:“你唬老子呢?那也是個外地人,來這兒耍的網紅,跟你們這鳥不拉屎的破地兒有什麼關系。”
“嚯?真的假的?她賬号叫什麼啊?”
“我怎麼記得叫什麼,反正人就在對面街唱歌,我還聽過幾回。”
耳麥裡有聲音響起,女聲慢悠悠地指使:“應潭,把門口的外賣拿上來。”
門口送來幾杯奶茶,應潭沉默起身,拿了外賣上二樓。那兩個安保聽見動靜,轉頭看了一眼,又開始竊竊私語。
“那家夥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道,”另一人語氣發酸,“長得帥就是有用啊,沒幾天就抱上桃姐大腿了。”
當初應潭還是新人的時候,話少還能幹實事。一群老油條樂得自在,還會跟着其他新人喊幾句“小應哥”。
如今應潭地位特殊,閑言碎語也随之滋生。他聽得分明,卻懶得理會。
他上了二樓,正好看見白鑫桃從包間裡出來。她身邊還跟着兩個人,是她放假從申城過來玩的朋友,一位染着金發,一位打了唇釘。
“裝修土得要命,”金發女生撇嘴,“比你家在申城的那間夜總會差遠了。”
“這地方的人就喜歡這風格,”白鑫桃不以為然,轉眸看見應潭,勾唇笑起來:“哎呀,終于來了。”
應潭走近,她擡擡下巴,“你們看,我這新跟班怎麼樣?”
那兩個女生轉頭,視線上下掃過應潭。金發女生興緻缺缺,“你怎麼不給他好好拾掇拾掇,這穿的什麼啊,一股窮酸味兒。”
白鑫桃嘴邊笑意淡下來,女生餘光瞥見,又改口:“不過長得确實不錯。”
應潭将外賣放下,沉默退至角落。
被評頭論足的是他,他的面上卻沒什麼表情,眉眼宛若凝結成冰,垂着的眼睫遮蔽瞳底深藏的陰戾。
另一人多看了他幾眼,不知是真心還是奉承,“我倒是挺喜歡這一款。借我幾天?”
白鑫桃神色又舒展開來,哼笑着說:“不行,我才剛使喚順手。”
她拆開奶茶,插吸管喝了口,懶洋洋地倚在二樓欄杆邊,視線掃過一樓大廳。
舞池中人并不多,她瞥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停頓片刻,眯起眼睛,目光緊盯着那處看。
直到那人終于轉身,白鑫桃高高挑起眉頭。
“我眼花了?你們認認,”她尾音同樣揚高,“那不是群星娛樂的大小姐嗎?”
群星娛樂的江大小姐,在申城二代圈子裡算是個挺有名的角色。
都說她長了張女娲精雕細琢的好相貌,生了副天使親吻過的好嗓子,小時候拍過廣告,長大後登台表演過無數回,追過她的二代不知凡幾。
……偏偏這位大小姐性格離奇古怪,高中一畢業就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也就算了,青春期離經叛道的年輕人不在少數。
但她叛逆的方式堪稱獨特,不揮霍錢财、不獨立創業、也不到處惹是生非,組了個沒名氣的糊樂隊四處流浪,一年到頭沒回過幾次申城。
“還真是她,”打着唇釘的女生面露驚訝,似乎想起了什麼,八卦道:“聽說這次群星娛樂的年會,江總帶着小兒子出面了。”
“哈?他倆關系不是很差嗎?”
群星娛樂過往的年會,江總向來隻帶着江大小姐出席。
有人說他想把女兒送進娛樂圈,有人說這是想保護兒子。也有人不知從哪兒得到了小道消息,稱江總與小兒子兩看生厭,自然不會攜其出場。
白鑫桃猜測是第二種,慢悠悠道:“關系再差也是接班人,至少和江文生流着相似的血。總比撿回來的野種要強。”
“誰說的,”金發女生壓低聲音,“聽說他們家偏心偏得很,江總曾經因為她把江小少爺打了個半死。”
另一個女生捂住嘴唇,訝然:“真的假的啊?”
旁人的家事總是令人津津樂道,更何況是這種不能見光的豪門秘辛。
白鑫桃目光跟随着女孩的背影,一雙眼眸忽地亮了起來。
她唇角綻開笑,慢條斯理道:“江大小姐本人就在這裡,你們有什麼問題,直接問她不就好了嗎?”
身側兩人面面相觑,神态都有幾分遲疑。
相處已久,她們清楚白鑫桃的脾性,也知道她讓人上來的原因,絕不會是尋常友善的結交。
但群星娛樂的大小姐并非那些校園中毫無背景勢力的弱者,也并非可以毫無顧忌欺淩的對象。
白鑫桃卻仿佛察覺不到她們的掂量與猶豫。她來了興緻,一改先前沒骨頭般的慵懶姿态,側頭擡了擡下巴,叫道:“應潭。”
“看見那個女生了嗎?把那位江小姐給我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