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潭人高腿長,已然開門上車,啟動引擎。
江潮止住腳步,本就沒有理清的思緒愈發淩亂,不理解應潭為什麼會暗中幫她找人脈。
她想到過很多個名字,其中唯獨沒有他。
邁巴赫駛出車位,利落地在她眼前停下。就像那天在群星娛樂樓底,也像是暴雨夜中的餐廳之外。
他降下車窗,沒有看她,語氣很淡,“上車。”
林斯敬臉色難看。
江潮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一切都糊裡糊塗,她好像被莫名其妙地推上了一座獨木橋,要選擇去往的方向。
她咬了一下唇側,匆匆做了決定:“斯敬哥,不好意思……我還有些事要問他,之後再跟你解釋。”
車門關上,緊接着毫不留念地馳離。
林斯敬的身影被落在車後,看不清神色。
江潮坐在車裡,一顆心跳得有些快,眼睫掀動的頻率也更頻繁。
男人斜睨一眼,分明光明正大地将她從另一個人身邊短暫奪走,眉梢眼尾卻仿若仍舊浸在冰冷寒意裡。
斯敬哥?
叫得真他媽親昵。
他長眉緊壓着眼,沉默片刻後開口,嗓音冷而沉,平鋪直述地提醒:“安全帶。”
江潮反應過來,低頭,将安全帶系緊。
車裡的溫度有些高,她攥着圍巾一角,平複心情後扭頭,叫了一聲“應潭”。
“你之前說的賀總,是賀宛廷嗎?”
應潭看着前方車道,“嗯”了一聲。
圍巾尾端毛茸茸的流蘇被纏繞在指尖,江潮心緒複雜,眼眸眨了幾下,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車廂裡寂靜下來。
車載音樂沒有開啟,車窗同樣緊閉着,呼嘯風聲被悉數阻隔。
江潮攥着流蘇,看他,遲疑地張了張口,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他靜默一刹,沒有什麼表情,反問:“你當初又為什麼要幫我?”
手指力道微松,流蘇從指縫間垂落。
江潮不自覺繃緊的肩頸放松下來,心尖無意識壓下的石頭也消失不見了。
原來……
原來他是在報答從前的人情嗎?
“可我以前其實也沒有做過什麼,”
她輕聲說,松懈後聲音帶着坦然,“隻不過是一些舉手之勞,任何人都能做到。”
應潭察覺到她松了的那一口氣,嗓音近乎是冷漠的。
“我做的事,也隻是舉手之勞。”
或許對他而言的确是這樣,但對江潮來說意義非凡。
她不知該怎麼道謝才最為恰當,言語太過單薄,她應當做些什麼,卻又不知自己還能為如今的他做什麼。
馬路街邊,一家咖啡廳映入視野,應潭心底仿佛有無名火在燒,餘光瞥見,倏然向右側打了方向盤。
車停在路邊,他下車,拉開她的車門,稍稍俯身,掌心撐着車頂。
“你也吃不下了,”
襯衣因着彎腰的幅度而略微繃緊,應潭眉眼冷然未消,眸底暗光意味不明,“這一次的飯局,不如用咖啡相抵。”
江潮擡眸看他,怔了一怔,應了聲好。
咖啡廳内人并不多,咖啡師在台後忙碌,聽見有客人進來,轉過頭,先招呼了一聲“下午好”,緊接着愣了一愣。
開門而入的男人大步走近,面容輪廓如歐洲人般深邃,眉眼鼻唇又是亞洲人的英俊皮相。
他面容疏冷,染着淡淡的戾氣,開口點了兩杯冰美式。
站在他身側的姑娘亦然漂亮高挑,長相清冷,仿若雪山上的高嶺之花,神态卻柔和如月。
她拿着手機,準備付賬,在聽見男人點單之後,似乎愣了一愣,出聲:“我……”
那男人眉眼間戾意更沉,頭也不回地打斷,“不準點拿鐵。”
他的嗓音冷到仿佛沾了冰,咖啡師面帶營業微笑,視線卻在他倆之間來回轉悠,八卦之意近乎溢出眼睛。
江潮眼眸眨了一下,意外又疑惑。
“……我是想說,”她看向咖啡師,“其中一杯要少冰。”
應潭似乎微微一頓,稍稍偏過臉來。
咖啡師應聲轉身,江潮目光又落向應潭。
那句不準點拿鐵是什麼意思,她心生困惑,不明所以地開口:“我也比較喜歡喝冰美式。”
這麼多年過去,她的喜好也早已有了變化。
男人稍稍一默。
他靜了幾秒鐘,睨她,“改口味了?”
……他知道她以前喜歡喝拿鐵嗎?
江潮愈發茫然,瞥見他一臉淡然的神态,又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想。
“嗯,”她隻是答,“改了。”
有人從過道邊經過,他單手插在口袋裡,稍稍側身避讓,别開了眼。
“哦,”渾身冷意因她的一句話而無聲無息地消融,他的口吻卻平淡,“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