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悠不贊同,“他是世子,往後要承襲您的王位的,怎能不愛讀書就不讀呢?藩國之内如此之多的庶務,他若是不多學習聖賢之道,往後又怎麼治理得好封土,與您一樣做到躬政恤民?”
趙虓覺她說得有理,于是讓張德歉和寂行對世子更加嚴格約束教導,隻不過沒過多久,騎射課也還是加上了。
寅兒一上馬就展現出在這上頭非凡的天賦和熱愛。膽子大、性子勇,哪怕是有一回摔下來扭傷了腳,連着疼了好些日,他還是堅持練習。甯悠心疼兒子受罪,趙虓卻誇贊這小子有韌性,往後能成大事。
二十四年初,今上命已經任樞密副使兩年餘的甯武為節制,率西平都指揮使司征讨西厥。平定西厥後不久,又令他繼承父親遺志,再與趙虓合兵北伐。這第二次北伐的目标是徹底打垮托真,令整個齊薊地區歸于大靖。
聽到甯武要與趙虓一同北伐的消息,甯悠的心情頗為複雜。
趙虓是蒙在鼓裡的那個,她早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會向他提起與甯武之間的龃龉。可是甯武這個不合格的大舅哥能與他相處得好嗎?他一向對趙虓意見很大,真瘋起來又會不會拿這件事來激他?
甯悠不是個将心事寫在臉上的人,但在趙虓面前她卻向來是無所遁形。
見她這回又與第一次北伐那時一樣,趙虓以為她是擔心甯武,就再給她寬心:“上次北伐邬延元氣大傷,這次邬軍的兵力已是比上回弱了很多,你二哥不會有事。再者,他也帶兵這般久了,看得出來有幾分真本事,不比嶽父當年差。”
甯悠隻得道:“妾不是擔心他,是擔心您。”
他哦一聲,一擺手,“我懂,都記着呢。不許貿然突進、不逞一時之勇、多愛護自己,對吧?”
甯悠看他背得滾瓜爛熟,搖頭失笑:“您怕不是隻嘴上記得熟,到了戰場上又一股子熱血沖頭,全忘了。”
“不會的。”他得意湊過來,“我跟你說,我這回早有一計,你瞧好吧,看我怎麼不費一兵一卒就叫邬延人投降。”
仍是與四年前一樣的時節,一開春,兩路大軍就開拔進發到了長平,當年甯桂勇身死之處。這四年間大靖奪下的這幾城池反複被邬延滋擾襲擊,兩軍在邊境線上的争奪也是日益激烈。
或許正是邊疆的不穩讓趙晉柏日思夜寐,才最終做出了第二次北伐的決定。二十萬大軍再度踏上征程,這一次的目标将是永遠消除邬患,從此攘定北方。
與甯武想要正面對抗、以硬實力讓邬延人屈服的想法完全相反,吸取了上一回教訓的趙虓,這一次從一開始就不想讓軍士們真刀真槍地拼殺去。他清楚邬延人不僅比他們更熟悉這裡,背後廣袤的草原和戈壁更是他們賴以為生的戰略縱深。即便是敗退後撤,放棄漢人王朝建立的城池,他們也還有遊牧民族逐水而居的民族傳統,并非像漢人一樣就徹底被打趴下了。
他想得是如何不戰而屈人之兵,想得是如何用最小的代價解決北方的問題。這幾年他一直為此思考,也與寂行和張德歉、陳棠讨論過多次。到今日,他已有了行之可效的辦法,勢必要在這次北伐上緻用。
甯悠最擔心是甯武不肯與他配合,惴惴不安地在順安等着戰報。
沒曾想這一回竟如此順利,四月初,前線就傳來好消息。
邬延内政亂成了一鍋粥,以封彰為首的大将擁護托真的胞弟易力薩合繼承可汗之位,逼迫托真禅讓退位。大靖的兵馬都打到跟前了,窩裡還在鬥個不停。
大将孛兒隻斤阿木幹聽着趙虓派來的使者一番苦口婆心勸言,心想自己與大靖鬥了這麼多年,一直是敗多勝少,這輩子恐怕是鬥不過了。朝廷又成了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他不管支持誰,除了死還有什麼出路呢?一氣之下最終帶着十萬兵馬投降了。
大将的倒戈讓托真王朝徹底分崩離析,易力薩合自立為汗,自此與托真的正統王朝劃江而治,分庭抗禮。
一個疲弱的邬延、兩部落對峙争鬥的局面,正是大靖所希望看到的,這比打退了托真,讓他回去休養生息整頓再戰,對中原王朝來說更具有深遠意義。
總算可以誇贊甯武一次,看來他還知道大局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