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八年三月二十,趙虓在上京南郊外設壇行祭天大禮,追封四代祖先,祈禱社稷安康,以此表明皇位受命于天,既壽且昌。
當日,承明殿内外儀仗齊整,氣氛莊嚴。鼓聲中,百官入朝,趙虓着帝服、戴皇冠入座,接掌玉玺。群臣山呼“萬歲”聲中,三叩九拜,大儀落成。随即,禮部尚書宣讀诏書,宣告新帝即位。
自此,趙虓正式禦極,大赦天下。
五個月後,按照預定時間,皇陵落成,太祖皇帝梓宮發引。棺椁由幾筵殿出,到達陵寝安放,不日擇定吉日,再将梓宮奉安于地宮。
先帝入葬,神主還京,升祔太廟,此時已近九月了。
南周叛亂已定,朝綱平穩,正是趙虓準備大展宏圖之時。國不可無君,更不可無後,于是他屢次三番向甯悠征詢确定封後的時間,甯悠才終于點了頭,将日子定在寅兒十二歲生辰前不久。
九月十七,臨封後大典沒幾日,卻出了意外。
甯悠忽然病倒了。
這病來得兇急,早上趙虓起床上朝,她為他更衣穿戴時,他見她略有些疲态,還摟她在懷裡逗:“怎麼今兒瞧着懶乏?昨兒晚上被我折騰厲害了?”
甯悠此時就有些頭暈,但還撐着,嗔他:“少沒個正形了,快上朝去。”
他道:“困便再睡上一覺,過了午來陪我用膳。”
甯悠慣來不會懶惰多眠,何況她管着宮中幾千女官和宮女,大小事務盡歸于内廷各宮局,遇有不決都得報到她這兒處理。她與趙虓一樣是根本閑不下來的。但今日身體抱恙,實在堅持不住,隻得破天荒地給自己放了假。
躺下剛睡了半個時辰,再起身忽然天旋地轉,嘔吐不止。待吐得搜腸刮肚,人已是虛弱得神志不清了。
趙虓還在朝上,聽聞甯悠病了,立馬罷了朝抛下衆臣往後宮趕。
回去路上他這顆心就七上八下地突突直跳,不停祈求禱告她安然,待到了皇後的奉光殿,已裡裡外外圍了幾圈伺候的人,他一來,呼啦啦地跪成一片。
他顧不得理,一眼便見榻上的甯悠臉色蒼白,人事不省,三個兒子跪在旁邊哭哭啼啼地。他這心更仿佛忽然之間墜進了冰窟,整個人失魂落魄地撲了過去。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念着她的乳名、昵稱,可無論怎麼喚,她都不給他半點回應。
趙虓急得眼睛都紅了,吼道:“太醫呢?康德新,張濟!”
康德新跪着挪上前,道:“皇後起病太急了,煎出來的藥灌服不下去……”
“灌不下去,想辦法也給我灌!”
康德新便請他托起甯悠在臂彎裡,錦钰掐着她的人中令她張開口,子倩則将藥一點點地往她喉嚨裡順。就這麼勉強灌進去了小半碗,等了幾刻,甯悠卻還是沒有醒轉過來。
保兒和老小吓得偷摸哭起來,趙虓瞧見了,氣得吼兩個兒子:“哭什麼!?眼淚擦幹淨!你娘還沒走呢!”又斥寅兒:“管好他倆,成何體統!”
太醫院的禦醫們絞盡腦汁、窮盡針藥,折騰了快整日,一點起色都無。趙虓心若死灰,連罵他們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跟着他吃盡了苦、受盡了累,他才剛剛登臨禦極,正要給她至高無上的寵譽之時,為何忽然蒙此大難?他想不透老天何以如此苛待她,難道是将對他殺戮深重的刑罰降在她身?
趙虓想到這兒,連讓王淮安排他起駕出宮,去大隐寺見住持寂行。
到的時候,寂行已經提早知道消息,等了他一陣了。
兩人一照面,見他面色倉皇,寂行忙道:“陛下勿慌,皇後的事臣已知道了。”
趙虓一聽,當即給他跪了下去,“求大德救我愛妻!”
寂行吓了一跳,讓天子給自己下跪,他有多少陽壽可折?連忙把他攙扶起來,到這節骨眼上,也就不再隐瞞,将自己所知和盤托出:“陛下,皇後這不是病疾,而是命中有數要曆此一劫!前世裡她也是倒在冊後之前,今朝難保不是如此……”
趙虓聽得不僅是膽戰心驚,更是雲裡霧裡:“大德所言何意啊?什麼前世今朝?您就說吧,怎麼才能讓她度此劫難?讓我做什麼都行!”
“臣也沒有把握,隻有一法,權且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