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北裘王對你無意,又特意遣你歸京,想來也是存了幾分不忍。”
“靖平和你畢竟有主仆之誼。你便留在這裡,為她誦經三日,再回相府吧。”
好一舉高拿輕放。
慕涵提着的心終究落回了原地。
這比她料想的結果已經好很多了。
雖然明面上是在宮中佛堂誦經,但實際上又何嘗不是一種懲罰。
罰她照顧公主不利,罰她未能延續公主和親使命,也罰她…未随公主一同而去。
若她們全都折殒北境,對于大晏朝而言,反而免了麻煩。
但是沒辦法,如果要活下去,那她就必須要回京城。
至于佛堂誦經…跟在天山越北的那段日子相比,屬實算不得什麼折磨。
三日後。
等慕涵再次從佛堂出來時,外面的日光刺得她眯了眼睛。
并無人來接她,隻有兩個宮女送她走出宮門。
站在宮門外,她有些猶豫。
真的要回相府麼?
從頭到尾相府都沒派人來見她,哪怕是問候都沒一句,大概是巴不得要劃清界線。
畢竟是鐵了心要舍棄的女兒,哪有再接回去的份兒?
可是偌大的京城,她還能去哪兒?
在她思慮的這會功夫,遠處一輛灰撲撲的馬車上下來一個人,躬身走到她面前。
這車夫她卻是認識的,是相府的人。
“小姐,相爺命我接你回去。”車夫悄悄擡眼看向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眼裡卻是同情的。
慕涵輕笑了聲。
她有點摸不準相府的意思了。
既讓人來接她,又不願讓人認出是相府派的馬車。
這幫人真是别扭得緊。
慕涵微微颔首,對車夫說了句,“有勞了。”
而後便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遠處的閣樓上,兩人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你們相府鬧這一出,難道不是掩耳盜鈴?京城有誰會不知道是阿涵最終還是回了相府?”
容辰把玩着手中已經空了茶盞,聲音之中的意味叫人說不出是諷刺還是玩笑。
和容辰對坐的青年嗤笑了一聲,眼裡有着莫名其妙的不滿。
“又不是為了給外人看的,是為了給她個下馬威。”
“婉婉才是我相府真正的大小姐,哪怕她從北境回來,也别想取代婉婉。”
慕涵離京三年,一封書信也無。相府在她身上投入了十四年的心血,她卻疏離至此。
她不知道娘親為她留了多少眼淚,婉婉又是如何自責度日的麼?!
容辰看向窗外,不發一言。
慕清胥看向他,眼含警告,“你從前就對慕涵愛答不理的,如今怎麼如此關注了?别忘了,婉婉還等着說親呢。”
“嗯。”容辰給自己添了盞茶,淡淡應道。
“慕涵去北境三年,你也駐守北疆三年,連婚事都拖着沒定,如今她一回來,你又趕在她前面回來。怎麼?你的心思又在慕涵身上了?”
慕清胥皺着眉頭,面色陰沉,眼神探尋。
容辰看了他眼,問道:“你話本子看多了?”
也是,軍家部署,哪是區區一個慕涵能動搖的了的,慕清胥也知道自己想多了,面上卻是翻了個白眼。
“反正你這次回來,趕緊把婚事定了。”
爹娘都提點他好多回了,若不是女方家不便主動上門,相府怕是都要親自登門容家老宅說道了。
容辰依舊無波無瀾,弄着手中的茶盞。
“不說了,我要先回去了。娘親看到慕涵肯定要傷心的。”
慕清胥急着回相府,念叨着離開了茶室,隻留下容辰獨自坐在窗前。
他看着那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過窗下。
一别三年,這小妮子看着高了也瘦了,一點也沒有當年纏着他不放的嬌蠻模樣了。
可能是習慣了看她每次見他時亮晶晶的眸子,上次在宮中相見時她的反應讓他有些不舒服。
她不糾纏他,他該是慶幸的。
從前的慕涵在人前是個溫柔大方的名門閨秀,但在親近的人身邊卻活潑得緊。
她總是纏着慕清胥帶她一起來找他,擾得他沒有半分清淨,卻一點治她的辦法也無。
如今她這樣,他該慶幸的。
容辰把玩着手中的茶盞,看着那如早春冰面般細裂的碎紋,眼神晦澀難谙。
另一邊,相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