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還是會難受,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她進來後一下也未動的棋盤。
他到底做錯了多少事情?以至于她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再無舊時依賴。
“還有一事,”他又自顧自下了一子,“郭世安。”
“丞相動作很快,今日已和郭府交換了你和郭世安的生辰八字。”
“你若不想嫁他,我可以請旨求娶你。”
慕涵下意識皺起眉頭,然後便聽見容辰接着說道:“你若不想嫁人,我可以替你想别的辦法。”
慕涵順着他落的棋子,看着棋盤陷入思量。
她沉聲道:“我自然是不會嫁與他,但具體怎麼辦我還得再想想。”
她不打算讓容辰插手此事。
更何況,這件事情,也無需她或者旁人出手。
賢妃留着她還有用,斷然不會讓她嫁進郭府。
昨日相府鬧得慕夫人直接回了娘家,讓慕涵突然想到,以賢妃的勢力和手段,要毀了誠王和慕婉的親事應當是不負吹灰之力。
但是賢妃把行事的決定權交給了她。
一在于明示她投誠,以此事作為敲門磚。
二來,也是上位者的一種變相示好。
其三,賢妃想破壞她和相府的關系。
慕相爺已然站了其他王爺的隊,賢妃卻偏偏要分裂相府,将她慕涵也拉入棋局之中。
真是有趣。
慕涵在棋盤上輕輕落了一黑子。
黑子覆滅,局終。
容辰輕笑了聲,卻似在歎息。
“走了。”
他起身離開,寬大的袖袍掃過桌面,留下一隻小小的雕花木盒。
淡極的香氣在房間内流轉,和他身上的竹柏氣息很像。
但并不是竹柏,而是琥珀沉香。
她小時之所以習琴,是因為娘胎裡帶的熱毒積于心脈,需修身養性。
琥珀沉香怡神養心,但此香産于虎眼山,十年方出一次,萬金難求。
十年前是慕相為她尋來的。
沒想到他還記得。
“這小物件比你這十個莊子都值錢,看得我手癢。”一道明媚如嬌春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慕涵擡頭。
房梁上是倒挂的珍珠燕。
“你方才便在了?”
“哪敢呀。以你那個相好的功夫底子,我進個院子都會被發現的。”
慕涵笑眯眯地推出小木盒,“姐姐喜歡的話我就借花獻佛送給姐姐。”
“哼,你還真是舍得。”
珍珠燕翻身而下,落地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不是我說,你把那個男人哄好了,咱倆的計劃事半功倍。”
慕涵沉默了。
珍珠燕的話不假。
容辰是護國大将軍,和禁衛軍的首領也出自他麾下。
如果他能幫忙,她和珍珠燕的計劃會好進行很多。
但是莫名其妙地,她不想讓他知道她身中奇毒需要命珠才能活下去的事情。
珍珠燕歎了口氣,坐在容辰方才所坐的位子上,風情萬種地翹着個二郎腿。
“你年紀太小,還沒學會什麼叫不擇手段。不過沒事,吃一塹長一智,吃着吃着就長大了。”
慕涵噗嗤一笑。
珍珠燕繼續苦口婆心,“我說真的,你再考慮考慮。姐姐是過來人,你那個相好雖然心眼多,但對你是實心的。”
“要我說,一不做二不休,你幹脆睡了他,讓他對你死心塌地。”
慕涵:…
這都什麼跟什麼?!
珍珠燕看她瞪圓的眼睛,“啧”了一聲,擺擺手,“不說這個了。”
“今天去相府聽了會牆角。”
“慕相把探花郎找上門了。”
“話說那探花郎長得可真好看呐。”
慕涵:…
她把琥珀沉香打開,想要鎮一鎮這個姐姐的心猿意馬,嘴上催促道:“你快說正事。”
“好吧。慕相跟探花郎說的意思是,想讓他去找聖上說自己心悅慕婉,如果聖上生氣了慕相自會在身後頂着。”
“老狐狸。”慕涵搖了搖頭。
不過,若說她心中沒有愧疚是不可能的。
慕婉和薄昔确實都被她和慕相坑得有點慘。
珍珠燕閉着眼睛,感受着琥珀沉香的氣味,嘴上繼續講道:“探花郎的意思是,可以出面找聖上,但是想先和那位騎馬擄他的姑娘說說話再去找聖上。”
聽到這裡,慕涵的眼皮跳了跳。
”丞相說,慕婉被慕夫人帶去了外祖家。”
“探花郎說可以去外祖家找姑娘說一說話,這一下給慕相說生氣了,說他跟沒出閣的姑娘有什麼好聊的。”
慕涵笑得捶桌子。
雖然知道薄昔和慕相的對談斷不會如此白話,也斷不會如此直接。
但是珍珠燕說得繪聲繪色,聲情并茂,很難讓人不聯想。
“那最後呢最後呢?”慕涵很是好奇。
珍珠燕一攤手,“最後倆人話不投機,探花郎就直接告辭了。”
“慕相那個臉色可是不好看。”
“還沒入朝為官就得罪了丞相,探花郎有難咯。”
慕涵沉吟不語。
她在思考,薄昔為何非要見“那位姑娘”?
難道他察覺出來不對勁了?
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