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像亮了。
慕涵睜開眼睛。
她看了看周圍。
好像是在一個洞穴裡。
許歸言正坐在不遠處,唇色發白,好看的眉眼像淡去的水墨,精緻但失了生氣。
察覺到了她的動靜,他看向她,聲音有些幹啞,“好些了麼?”
慕涵起身,将身上蓋着的玄色外衣攬在手中,走到他跟前,又蹲了下來。
許歸言安安靜靜地看着她,像一尊冷玉。
她牽起他的手,撩開袖子。
果然。
他将傷口包紮的粗糙,布料上隐隐透出血迹。
“你中的是什麼毒?”
“你的血能解毒?”
兩個人同時問道。
許歸言斂下眼眸,“我的血隻能緩解毒性。”
慕涵皺起眉頭,神色沉重。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如果被有心人知道,縱使是大理寺卿,也會處境艱難。
“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了,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幫你保密。”
而許歸言卻跟出了神似的,垂着眼睛看着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說道:“阿涵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慕涵笑了笑,語氣輕松,“也不算是中毒,就是在北境時候亂吃藥吃的,偶爾會發作,昨天多謝你。”
許歸言擡眼,那雙寒瞳每次看向她的時候都會冷意盡消,澄澄淺淺如清明雨。
他知道她在說謊。
可追問下去也不過是逼她設起心防罷了。
可若她真是中了緻命之毒。
一想到這件事,心髒就被未知的恐慌籠罩着,幾乎就要停止跳動。
他面上卻沒什麼表情,隻是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他傷口處的布條拆開,在看到他手臂上交錯的傷口時,她的神情也沒有任何排斥,也沒有驚訝或是不忍。
她側過身子,從自己内袖上撕下來新的布條,然後重新轉身,幫他擦拭血迹之後,再将他的傷口重新包紮,平靜地仿佛在做一件尋常不過的事。
“下次不要這麼做了。”
黑色的睫羽輕顫,他低聲說道:“對不起。”
他是不是惡心到她了?
溫熱的、鮮紅的血,他的血,令她抗拒的血,卻成了她緩解痛苦的藥。
她的手放在他額頭上,試探着他的體溫,聲音卻有些無奈,“我對不起許大人才是。”
“是不是冷?快把外衣穿上。”
他聽話地起身,任由慕涵從他身後罩上外衫。
慕涵走到許歸言身前,語氣嚴肅,“今日之事是我倆的秘密。”
許歸言卻看向洞外,黑眸沉沉,一言不發。
慕涵的背脊不由僵硬,她緩緩轉身。
洞外,那人青衫沾着晨霜,衣袂被徹夜的風拍打得淩亂,清俊的眉目間是化不開的孤寂,眼角泛的紅令人想起歲歲難遇的深秋。
慕涵看見容辰自嘲般輕笑了一下。
心也突然小小疼了一瞬。
她明明不喜歡他了。
可為什麼看見他難過,她還是會難受?
還是說,愛慕已經成了肢體記憶?
她張了張嘴,腦子一片空白。
容辰先開了口,“走吧,送你回去。”
他的聲音平靜,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卻又好像世界頃刻之間完完全全颠覆了一遍。
慕涵回了神,向洞外走去。
許歸言走在她身邊。
慕涵側頭看向他,“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再折騰了。”
許歸言沒有堅持,颔首道:“嗯,你也是。”
容辰就跟沒聽到他們說話一樣,看着慕涵上了馬,而後也翻身上馬。
兩人一路向莊子趕去。
明明他看起來還是那副模樣,卻又好像變了個人。
慕涵偷偷打量了一眼容辰,抿了抿嘴,也沒有出聲。
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她也沒什麼好跟他解釋的。
到了莊子的牆外,容辰看了她一眼,先一步躍上了牆,然後向她伸出手。
他的神情冷淡得讓人陌生,盡管他一向如此。
這一刻,慕涵才恍然意識到,容辰和許歸言的氣質其實有幾分相似。
隻是因為他對她來說實在太熟悉,所以那幾分高嶺寒星的氣質被她下意識地忽略了。
她眨了眨眼睛,握住他的手腕,就勢躍上牆頭。
等她落在院子裡時,再回頭看他。
那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這是,生氣了?
以前都是她生悶氣,然後自己把自己哄好,再繼續纏着他。
現在這個人說走就走,一句話也不說。
哼。
慕涵甩甩袖子就回了屋。
接下來一連幾日都很清閑。
在知道是容辰接手審訊之事以後,慕涵意識到,這件事情比她想象得還要水深。
隻有牽扯到了多方勢力,聖上才會如此小心謹慎。
看來,這件案子沒她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