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群仆從忙不疊地趕過來把郭世安哄了回去,這陣熱鬧才漸漸平息。
背後有太妃撐腰,郭府的下人狗仗人勢是出了名的,是以街上的百姓都連忙散開。
慕涵瞥了眼慕清胥。
他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就是為了在人前給她難堪?
幼稚不幼稚。
可直到進了相府,見了慕相,慕涵才真正知道慕清胥此番的意圖。
“爹,娘心裡還存着氣呢,這樣下去還不是讓外人看了笑話,舅舅有意讓我在中間緩和一下,特意說要設家宴請我們過去呢。”
他看了眼慕涵,嘴上笑道:“阿涵是相府小姐,自然也要一起去的。”
而慕相神色欣慰,從容撫須,“甚好。”
誰都不過問慕涵的意見。
如果她說不去,按照慕清胥的性子,一定會将她綁着去。
慕涵歎了口氣。
還是莊子上的生活自在。
是夜,她跟着慕相父子來到袁侍郎府。
昔日見了她便熱情和藹的袁家人,如今一個個就跟看不到她一樣,隻跟慕相和慕清胥寒暄。
慕夫人牽着慕婉坐在裡面,見了他們三人也不發一言。
隻有慕婉喊了聲“父親”和“哥哥”。
慕清胥臉上的笑容不複陰鸷,變得溫柔起來,快步向前走到她們倆面前,手中變出一隻綠盈盈的寶石。
“母親,妹妹,看我在山陽得的寶物,給你們做首飾用。”
慕婉眼前一亮,看了眼身側的慕夫人,笑道:“娘親昨兒還念叨着缺條墜子搭新衣裳,今兒個哥哥就送來這麼好看的寶石。”
慕夫人這才發自真心地笑了出來,她一臉慈愛地摸了摸慕婉的頭發,又拍了拍慕清胥的手臂,“我年紀大了,用不上這些亮晶晶的石頭,還是用來給阿婉鑲個頭飾吧。”
慕清胥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娘親妹妹讓來讓去,倒像是是我的不是了,怪我隻尋來這麼一顆寶石。像這樣的我得了一整盒呢,夠給你們倆都弄套頭面的。”
“下次宴會上你們一起戴,叫其他夫人小姐羨慕羨慕。”
袁夫人立馬接話,“别家夫人小姐還沒來得及羨慕,我和你表妹就已經羨慕上了呢。”
她這打趣的話一出,廳裡頓時笑成一團,氣氛融融。
隻有慕涵靜靜地站在一旁,身形顯得有些清寂。
便是到衆人都入座了,也沒見給她留一個位子。
袁夫人似是才意識到這裡還站着個人,溫聲說道:“涵姑娘,這是家宴,所以沒給你留位子,我讓人單獨給你弄點。”
席面上的氣氛微冷,袁華冠放下筷子,皺着眉頭,喝道:“又不是咱袁家的主子,還伺候她?”
慕清胥給他添了杯酒,“舅舅說的是,隻是她這手腳也不伶俐,讓她負責伺候也伺候不好。”
他這話倒不是為了替慕涵辯解。
此番帶她來是為了讓袁府和慕夫人出氣不假,但按照慕涵的脾氣,讓她伺候大家,怕是一個不高興就要掀桌。
袁華冠也是從小看慕涵長大的,如何不知她的脾性?
他吩咐身邊的管家,“把先皇禦賜的流螢燈拿來。”
慕涵一聽就知道他什麼主意。
這些人有意要與她過不去,她還留着幹什麼?
相府能強行綁着自家小姐上門做客,但袁府斷沒有道理強行留客。
這幫自诩身份的人隻能暗搓搓地折磨她,并不好明面上說破。
她若是真要走,袁府還真沒有辦法。
思及此,慕涵轉身就走。
“慕識淺。”
一道身影從背後傳來,讓她腳步蓦地頓住。
鼻尖發酸。
她轉身看向慕夫人。
那人卻神情陌生,隐含厭惡。
管家将早已備好的流螢燈端到她面前。
袁華冠笑道:“今晚就由慕識淺為我們掌燈了。”
慕涵接過燈,眼睛卻是看着慕夫人。
溫暖如陽的光線在慕涵的面上流轉着,明明是絕好顔色,卻透着說不出的執拗。
識淺。
是慕夫人為她取的小字。
相爺不知道。
慕清胥也不知道。
旁人都不知道。
七歲的她依偎在慕夫人懷裡,“爹娘更喜歡哥哥還是更喜歡我?”
慕夫人親了她一口,神情溫柔澄淨,“當然是阿涵,娘親最喜歡最喜歡阿涵,阿涵就是娘親的寶貝。”
“那為什麼哥哥有表字我沒有?”
“那是因為娘親希望阿涵永遠是阿涵呀。”
小孩的執念總是奇奇怪怪。
“我不管,娘親就給我取個字嘛,取個隻有娘親才會喚的字!娘親不取我就不睡覺!!!”
慕夫人将臉貼着她的臉,懲罰似得頂了頂她的額頭,“又鬧脾氣。”
“那娘親給我取個字,以後我鬧脾氣的時候,隻要娘親喚我的字,我就立馬變乖乖,好不好?!”
慕夫人沒辦法,眼中笑意盈盈,“好好好,我想想。”
她抱着懷中的小姑娘輕輕搖晃着,思量了片刻,說道:“表字還是取互補之意好,阿涵的小字就叫識淺,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