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慕涵感覺有人在她嘴角輕輕落下一吻,然後便是鵝毛雪般輕而淺的很多吻。
接着,被窩裡的暖意散去,但很快又被暖爐所取代,于是她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是一個陌生小丫頭,滿臉着急地将她喚醒,“小姐,郭太妃派人來接你入宮了!”
慕涵随即清醒過來,不覺有些好笑。
郭世安作為這個郭家唯一的血脈,郭太妃一向疼得緊,這嫁娶之事自然更是不容出差錯。
是以她倒是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但沒成想人家這麼着急。
着急歸着急,太妃傳喚肯定是要提前告知的,相府卻等人上門了才來叫她,自然也沒存好心思。
慕涵倒也不慌張,起床之後仔細梳洗打扮了下,然後換了衣服便向前廳去。
宮嬷嬷早已在此等候,正和慕夫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着,看見慕涵來了,臉上的褶子都堆滿了烏雲,嘴角像吊了個秤砣一樣,死氣沉沉的眼白都染上了不悅之色。
慕夫人面有愧色,“阿涵貪睡慣了,還請嬷嬷别見怪。”
慕涵行了一禮,周到得叫人挑不出錯處,開口說道:“這些日子在準備繡帕,昨晚上貪功趕收尾,沒成想繡完帕子,天邊已是魚肚白了。”
她從袖中取出一方錦帕,遞給郭嬷嬷,“本是想弄得仔細些,别叫人家看了笑話,但是因為手笨所以實在繡的慢,還請嬷嬷見諒。”
慕涵未明說,但在場之人一聽就知道她是在準備備嫁的繡品。
幕夫人看向慕涵,眼底盡是不能明說的荒唐。
且不說慕涵自手受傷以後便再難繡出精細的圖案,就算她真的花了心思,慢工出細活地繡成了,這帕子一看就不是她的繡藝。
但是旁人卻不像慕夫人那樣熟悉慕涵的針線。
郭嬷嬷本來覺得慕涵一定是不想嫁給郭世安,此番磨蹭也是在表示她的不情願,所以想借此機會發難于她,但沒想到人家真的是在老老實實為婚禮做準備。
如果慕涵真的能夠本本分分做個好賢妻,那麼主子自然開心,她們的日子都好過。
郭嬷嬷端詳了片刻繡樣,眼中仍是存了幾分挑剔,“針腳略粗糙,慕小姐還需多下功夫才是。”
慕涵淺笑,“那日後有勞嬷嬷指點。”
她沒看慕夫人,轉身和郭嬷嬷一同上了入宮的馬車,掩飾住了唇角的一抹笑意。
這帕子自然不是她繡的,而是許歸言繡的。
想起那人從懷中取出錦帕贈予她時發紅的耳垂,慕涵心中一動。
莫名有種還沒開口、對方就連嫁妝都準備好了的感覺。
許大人還真是...有趣。
她閉上眼睛,遮住了神思,看上去沉靜如水。
這一路行至宮門口,她下了馬車,由宮人領着,步行至郭太妃所居住的慈安宮。
郭嬷嬷看了她一眼,還未發話,慕涵就十分乖覺地跪在殿中。
“太妃娘娘在小憩,你且在此處候着吧。”
說罷,郭嬷嬷就進了内殿之中。
慕涵從容地跪在那裡,身姿挺秀,面上絲毫不見怨怼之色。
約莫跪了一個時辰,殿後才傳來一陣衣袍擦擦聲。
一人由群仆簇擁而出。
慕涵低垂眉眼,隻見餘光中一抹深紅色的袍尾。
她俯首行了大禮,“臣女慕涵見過太妃娘娘。”
“擡頭。”
慕涵揚起頭,雙目平視着座上之人的足尖,恭謹而沉穩。
“慕小姐果然如傳聞中那樣生了副好樣貌,便是丞相夫人當年的風姿都難及你半分。”郭太妃的尾音裡含着笑聲,諷刺之意濃得化都化不開。
“太妃娘娘謬贊。”
“慕小姐的禮儀也很周到,比起皇室公主們都不遑多讓,不愧是相府教養出來的女兒。”
“臣女惶恐。”慕涵俯身,聲音輕顫。
“哦?為何惶恐?”
“臣女受相府撫養長大不假,但既然如今已是待嫁之身,一言一行自當收斂謹慎,以免有損太妃娘娘和郭府的體面。”
郭太妃冷哼一聲,“現在倒是乖巧,當年推我安兒入水的時候,慕小姐可不是如今這副好脾氣。”
慕涵面色沉着,聲音放輕,“年少不知事,還請太妃娘娘責罰。”
“馬上就是自家人了,沒什麼責不責罰的,出嫁之前你就在宮中好好學規矩吧,反正如今的相府也未必容得下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