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這才驚得錯了下眼珠子,回過來神,下意識地往後縮了幾步。
嗯,這個人看上去就不是很好說話的,拿鼻孔打量人不說,好好地忽然就目露兇光壞得很。
莫非是因自己盯着人家看,有些無禮?可是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呢。
可惜眼下不是個講理的地方,歸晚低下了腦袋,補上了禮數,一闆一眼附身叩拜。
“錦……錦帶拜見将軍。”
錦帶是她路上看到的一種春花,便順手用作了自己的名字,與躲在後面撒謊不同,此刻面對面地用作身份,歸晚尚有些心虛。
處月雄有些恍然。
稚嫩的聲音仍帶有他記憶中的軟糯,看得出她撒謊時也會緊張。她雖然一身髒舊的衣裳,但是禮數的一闆一眼,顯然是南朝丞相府的禮教。
原以為經過這些時日的驚險和磋磨,再見到她時,應該是一個嬌弱千金擔驚受怕的模樣,可拿眼下的情形來看,外在确實是受了點苦楚,但看她精神尚好,眼眸裡并沒有哭哭啼啼的柔弱,這讓他略略吃了一驚。
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前世是自己太不了解宋歸晚了,以為她溫柔體弱,引得他憐愛呵護,實則是自己小瞧了她。
這丫頭,自小就堅強得很,決不能小觑。
一定要防微杜漸,這樣的女子,哪怕還是娃娃,也決不能留在自己身邊。
眼下就是個機會。
他雖然不知她如何從那日伏擊中逃走的,但看她的表現應該也不情願北嫁吧。
想想也是,對南朝的那些世家貴族來說,他這個河東節度使聲名狼藉不說,更是要一力鏟除掉的“逆臣”,故而前世的宋歸晚在十六歲時甯願以死拒婚。
今世的他,自然也不想要一個怨偶,更不想引狼入室,養虎成患。
故而,她這個甯安郡主最好繼續下落不明。眼下隻能将錯就錯,裝作沒認出來,日後再用點手段讓她徹底消失。
處月雄這般想着,一面負手而立,目光從她身上挪開,随後淡漠的開口,“起來吧。”
那丫頭從地上起身後,一直未走。
處月雄眉頭微擰,隻得又道:“還不退下?”
卻不想,那丫頭聽了後忽然精神起來,擡首道:“将軍!民女有一個不情之請。”
處月雄一時怔仲,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臉上明顯有一絲不耐煩的情緒,但是歸晚決定忽略它,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在他開口拒絕之前,她試探着打聽:“将軍……您可是這潞州駐軍的長官?”
處月雄自然不是什麼潞州軍長官,但他顯然覺得沒必要澄清,隻冷冷道,“何事?”
歸晚一聽,這話裡的意思就是承認他是這潞州駐軍的長官了。
頓時她臉上露出了一絲希望的笑容。
三哥哥楊文晟就是在潞州駐軍裡面,想他雖是丞相府公子,但舅父向來不願徇私,此次派三哥駐軍也沒有徇私,想來正是在眼前這位将軍的手下當兵。自己這便向他打聽一下三哥的下落。
于此她再俯了俯身子行禮, “不瞞将軍,錦帶自幼命苦,雙親亡故無依無靠,此次前來投靠的表兄,就在将軍的手下從軍。”
眼前的小丫頭咬着唇,一臉悲悲切切的模樣,真是讓人見憐。
然而越是這模樣,處月雄越是厭惡。聞聽這番話,他隻差嗤之以鼻了,面上卻一派波瀾不驚,心裡卻早已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