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在西廂房堪堪等了兩日,終于見先前差遣出去的婢女回來。
“郡主,奴婢聽到了一個事情,今日東苑那邊砍伐出大些的花叢。”
那婢女以前慣在老家做粗活是個直脾氣,此時做了個手刀的動作,歸晚不由地笑了出來,婢女見她笑了,也跟着開心憨笑。
東苑那邊聽說是河東節度使的住處,然而歸晚從未見過那節度使。按理說這節度使應該過來慰問一下自己這個郡主,尤其這郡主還是他的未婚妻。當然歸晚巴不得那節度使不要來,至于她自己更不會主動去東苑。
不去歸不去,但是不意味着她不注意東苑的消息。
經過幾日觀察,歸晚發現旁的侍婢都油滑一些,唯有前日得罪李将軍的這個婢女實誠些,因主子替她周旋免了罰,這婢女眼下對小郡主既忠心又勤快,于此歸晚暗裡打發這婢女注意打聽點東苑的消息。
此時聽聞節度使命人砍花的消息,歸晚不由地在心裡思忖:“莫非他這人對花過敏?”
想到自己偶爾會在春日裡過敏,故而此時她有此猜測,然而,她很快又否定了。那處月雄是沙場殺伐嗜血之人,豈會是柔弱矯情之人?對小小的花粉懼怕?
定是這沙陀蠻族人不懂得賞花惜草,大約看着礙眼也未可知。
歸晚是江南世家府邸出來的嬌小姐,花團錦繡堆裡成長的,就是讀的詩畫也随處可見花鳥蟲魚的雅趣,想到這處月雄是一介蠻莽武夫,歸晚吸了吸鼻子,不由地增了鄙夷。
“是些什麼花?”
她呷了口茶,不假思索地随口一問。
那婢女搖首,又想了想:“郡主,奴婢不認識這花,不過聞起來還有些清香,粉紅色的。對了,奴婢帶回來一朵。”
歸晚徐徐喝着茶,尋思這丫頭看着神經大條,卻粗中有細,還記得帶回來。
待看見那婢女從發鬓上拿下來一朵時,差點被茶水噎住。
“就是這朵,好像有點蔫了。”
歸晚将花朵接過來放眼前,瞪大了眼珠,近乎怕認錯了,細細打量一番又嗅了嗅。
沒錯,雖然有點蔫,但是錦帶花無疑。
她手裡撚着花香,飛思掠過心頭。
歸晚有不好的預感。
不可能,不可能啊。
錦帶不過是自己随口所胡謅的名字,一定是碰巧,對,是那節度使佬兒不喜歡吟風弄月侍弄花草,也順便鏟除了花圃的花而已。
“回頭你再去打聽一下,看看鏟除的花可是隻有這一種?”
婢女脆生應了,拔腿就要往外走。
歸晚忽然心下一動,叫住了她,“對了,昨日你讓本郡主為你賜名,今日我恰想到一個名字。不如就叫錦帶吧。”
此婢女是處月雄手下的人安排給自己的,不如就給她取名錦帶,正可以試探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測。
那婢女生得高大壯一些,本就是陸詢應急尋得婢女中的一個,是個出身貧苦的莊稼女,勤快有力氣,原隻叫來做粗活的,是歸晚覺得這婢女逗趣才叫了身邊侍奉。婢女并不認識什麼錦帶花,連番得郡主賞識照顧,今兒一聽這名字又好,連連道謝,“主兒給奴婢的賜名真真是好聽,錦帶喜歡!”
歸晚見她歡喜得模樣,竟有些不忍心拿她利用,隻道:“你且去吧。”
又過了一日,陸詢來見。
歸晚人前端好了小郡主的架勢,面帶微笑,“陸大人,有兩日不見了,想是大人甚忙。”
“下官确實忙了些,此番來見郡主,是有兩個好消息告訴郡主。”
歸晚面上并沒多少喜色,對她來說,能有什麼喜事,隻要沒有驚吓便好。
“大人且講。”她語氣慣常的柔。
陸詢臉上帶着笑意,“回郡主,先前您讓尋找的貼身侍婢,已經有了下落。”
歸晚面上驚喜,“她在哪?!”
她壓根沒想到鳴翠這麼快有消息了,因她當日看那李将軍的口氣,實在琢磨不透他到底答應與否,再者,就算是答應了去尋找,她亦沒抱很大希望。
“郡主莫急,人是找到了,不過眼下她不在潞州城。”
“鳴翠在哪裡?快帶本郡主去見她!”
一直以來在陸詢的眼裡,小郡主都表現得不驕不躁,溫婉和順,像此時這般着急激動的情形實在少見,陸詢心裡已經有了數。
看來,這個叫鳴翠的婢女,在甯安郡主心裡有些份量,也難怪使相會用重金尋人。
“郡主莫要着急。鳴翠姑娘她受了傷,眼下正在養傷不便立時趕來,不過想來不幾日也能到達潞州。另外還有一喜,便是朝廷的送親隊伍已經到了潞州城。”
歸晚才意識到這麼些日子,自己壓根就沒打聽過陳有為他們的下落。
潛意識裡她巴不得不要再見到他們,如今他們來了潞州一切照舊,想到經過如此變故,自己還是要回到既定安排好的人生中,她這心情頓時低落起來。
陸詢看在眼裡,隻當她是惦念自己的貼婢,“雖然鳴翠姑娘眼下不能相伴郡主,然能由相府的親人相伴,郡主也能解下些孤獨之情。”
歸晚微笑颔首,“多謝陸大人安排,歸晚感激不盡。”